晨光漫过寨后老榕树时，凌方还跪在青崖碑前。
雨幕早散了，药田却仍笼着层淡青色光罩，像把倒扣的琉璃碗。
被黑气啃出的黑斑正从灵植叶片上剥落，荧光苔重新泛着幽蓝，赤血玉芝的花苞颤巍巍裂开条缝，渗出点珊瑚色的蜜露——这本该是值得欢呼的景象。
"凌医生的田！
真的有神护！"田埂外传来小满的尖叫。
几个早起的村民扒着竹篱笆，手指抖得戳到鼻尖，"你们看那株素心兰，昨天还蔫得像团草，今儿竟开了三朵！"
凌方没应声。
他的掌心还贴着蒙秀后颈，那点温度低得像块冰，冰得他指尖发麻。
小姑娘的小脑袋歪在他臂弯里，睫毛上的雨珠早干了，却再没扑簌簌眨动过。
腕间那圈淡绿藤蔓不知何时枯成灰白，像根褪色的草绳。
"叮——【共感反噬】触发。"系统提示音像块碎冰砸进耳朵，"蒙秀因强行共鸣消耗本源，陷入'记忆沉沦'。
需'真音唤醒'，否则48小时后魂归仙谷，永难现世。"
凌方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昨夜雨里，这团软乎乎的小身子扑上来时，还带着热烘烘的奶香气；想起她贴在他颈窝说"根不疼了"时，呼吸扫过皮肤的痒意。
可现在她像片被霜打蔫的叶子，连睫毛都不颤。
"秀秀？"他轻轻拍她的脸，"阿方哥哥在这儿，你醒醒。"
没有回应。
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模样——也是这样的凉，这样的静，连最后一声"阿方"都轻得像片雪。
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往下淌，他几乎是踉跄着站起来，怀里的小身子晃了晃，腕间枯藤"咔"地断了一截。
"系统！
有没有别的办法？"他对着空气吼，声音发颤，"我可以用灵蕴值换，用灵田升级权限换——"
"当前任务仅支持'真音唤醒'。"机械音不带温度，"需唱出目标'最深执念之歌'。"
执念之歌。
凌方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他翻出随身的《峒歌谱》，纸页被攥得发皱，母亲的笔记在眼前跳："山魂醒时听心音，心音者，执念所化也。"还有半页被茶渍洇开的字："蒙氏守谷人...歌随魂走..."
蒙秀的记忆碎片在他脑子里乱撞。
她曾在深夜梦呓，哼过支破破碎碎的调子，像风穿过竹管；她翻他的旧书时，指着《封门曲》的谱子说"这个疼"；还有她第一次睁眼时，盯着他说的那句"娘说的人，回来了"。
"是《守谷谣》？"他把蒙秀抱到田边的竹榻上，指尖抚过她发顶的小揪揪，"还是《归山调》？"
他清了清嗓子，试着哼起《封门曲》。
那是玄尘子布阵时的调子，母亲笔记里说"音如断弦，锁尽离思"。
蒙秀的睫毛颤了颤，可眼尾的泪痣还是青的。
换《归山调》。
这是寨里老人送葬时唱的，"山有木兮木有枝，归人莫待夕阳迟"。
她的手指动了动，却又无力地垂下去。
最后他哼起那支她梦呓过的《守谷谣》："青崖深，白石冷，守谷人，等灯明..."
竹榻上的小人儿还是没动静。
凌方的额头抵着她的额角，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
他突然想起阿婻婆今早拄着拐杖站在田埂边，枯枝似的手指叩着竹篱笆说："她不是在听歌，是在找人。
你若不知她等的是谁，唱破喉咙也无用。"
找人。
凌方的呼吸顿住。
蒙秀醒来说的第一句话是"娘说的人，回来了"，那时候他刚从地缝里爬上来，浑身是泥。
后来她总跟着他，看他翻土、浇水，说"阿方哥哥的手和娘的手一样暖"。
他摸出怀里的药锄奇石。
石头还带着他体温，石心的青光像团活物。
那天在仙谷初遇，他举着这把锄头砸开石笋，蒙秀就是在那时醒的。
"云不开，雾不散，青崖有女眠千年..."他突然哼起初遇那晚自己乱编的童谣，声音轻得像片羽毛，"锄落处，门开时，娘说的人，回来了..."
竹榻上的小人儿突然动了。
凌方的话卡在喉咙里。
蒙秀的手指轻轻勾住他的袖口，声线像刚抽芽的嫩竹："......锄落处，门开时，娘说的人，回来了..."
"秀秀！"凌方差点把她摔出去，又慌忙抱紧，"你醒了？
你醒了！"
系统提示音炸成一片，在他识海里闪成光团："【真音唤醒】任务完成！
好感度+40！
解锁【灵童共鸣】隐藏状态：可短暂共享感知。"
蒙秀的眼尾终于有了血色。
她仰起脸，瞳孔里映着他发红的眼眶，突然说："爹爹，你的心跳...和他不一样。"
"他？"凌方的手顿在半空。
蒙秀坐起来，小脚丫晃了晃。
她望向地缝方向，眼神突然变得很老，像寨里那口三百岁的老井："三百年前，守谷人不是我，是另一个'蒙秀'。
她等的人，是玄尘子。
可他封了门，却忘了心..."她伸手摸凌方的脸，"我这一世，不是替她等，是替你醒。"
话音未落，药田的青光突然剧烈震颤。
凌方怀里的奇石"嗡"地一震，系统提示跳出猩红警告："警告：地脉节点再度震颤，影瘴正沿旧阵轨迹移动——目标：灵田核心。"
"阿方哥哥。"蒙秀突然拽他的袖子，"岩峒哥哥在外面。"
凌方抬头。
竹篱笆外，岩峒抱着那支骨笛站在月光里。
骨笛没有他吹奏，却自个儿发出呜咽的声响，像在应和地底某种沉闷的轰鸣。
夜更深了。
凌方给蒙秀盖好被子时，听见窗外传来细碎的响动。
他撩开窗帘，看见药田的结界边缘，不知何时爬上了几缕黑丝，细得像头发丝，正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往土里钻，活像...活像有生命的虫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NFP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