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三点的药田像浸在靛蓝墨汁里。
凌方给蒙秀掖好被角时，窗棂外突然传来类似指甲刮玻璃的刺响。
他手指一顿——这声音太像那日在青崖仙谷听见的山魅嘶鸣，可仙谷明明隔着十里地缝。
"阿方哥哥。"蒙秀突然从被窝里钻出来，发顶撮呆毛，"地底下有虫子在哭。"
她话音未落，凌方识海里的系统警报炸成刺耳鸣响："【阴脉转化】启动！
倒计时：12时辰。
若灵田核心被染，将永久转为阴脉，滋生邪物。"
冷汗顺着后颈滑进衣领。
凌方抓起放在床头的药锄奇石，石头表面的青光比平日暗了三分，石心的幽光像快燃尽的烛火。
他掀开竹帘冲出去，月光下的药田边缘，几缕黑丝正顺着青石板缝隙攀爬，细如发丝却泛着油亮的腥光，每爬过一寸，青石板就泛起细密的霉斑。
"那是影瘴。"岩峒的声音从篱笆外传来。
他仍抱着那支骨笛，笛身结着层白霜，"前半夜我在寨口守夜，听见地缝方向有闷雷。
阿婻婆说，这是阴脉要'活'过来了。"
凌方蹲下身，指尖刚触到黑丝，那东西突然蜷成小蛇状，"嗖"地钻进土里。
他心口一紧——方才感知到的气脉走向不对劲，黑气没有像往常那样攻击结界薄弱处，反而绕开了田边刻着《净根谣》的青石碑，首首往田心钻。
田心埋着母亲留下的药锄奇石，也是系统核心所在。
"它要夺舍。"凌方站起身时膝盖发颤。
他想起蒙秀醒来说的"三百年前的守谷人"，想起系统提示里"影瘴沿旧阵轨迹移动"的警告——这东西不是要毁了灵田，是想把这里变成新的"守门之地"，就像当年玄尘子用周天锁灵阵封仙界裂隙那样。
"试试《净根谣》？"岩峒摸出火折子点燃田边的艾草，青烟里他的眉峰皱成刀刻的痕，"我阿爸说，你娘当年用这曲子镇过三次地脉。"
凌方闭目掐诀。
灵田空间在识海里展开，可本该流转的灵蕴值只剩指甲盖大小的光斑——这半月为了给蒙秀温养神魂，他把日常任务得来的灵蕴全用在"灵童共鸣"上了。
《净根谣》需要持续注入灵蕴维持音波，现在这点根本不够看。
"古法有'血音祭'。"岩峒突然把骨笛递过来，笛孔边缘还沾着他方才试吹时的薄茧印，"以精血为引，心音能爆发出十倍威力。
但......"他喉结动了动，"会伤本源。"
月光在骨笛上流淌，像条银蛇。
凌方想起母亲日记里夹着的半张残谱，墨迹晕开的地方写着"门闭时，心未锁，守谷人，莫回头......"那是她最后一次进山前抄下的，背面还有句"若有一日灵田危，血为弦，心作谱"。
"借我银针。"他伸手接过骨笛，声音轻得像叹息。
岩峒没说话，从随身布包里摸出个旧木盒，铜扣上还沾着没擦净的草药汁——这是寨里巫医的标配。
银针扎进指尖的瞬间，凌方倒抽口冷气。
血珠坠进笛孔的刹那，骨笛突然发出清亮的颤鸣，像久睡的鸟振开了翅膀。
他翻开残谱，记忆里母亲哼歌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："小方，这曲子要带着心唱，不是用喉咙。"
田心的土被他踩出浅坑。
凌方深吸一口气，舌尖抵着上颚，将那半句残歌混着血味吐出来："门闭时，心未锁，守谷人，莫回头......"
音波起初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，可触到奇石的刹那，青光"轰"地炸开！
原本半圆的结界"咔"地一声绷首，化作翡翠色的穹顶罩住整片药田。
黑丝被光刃割得吱哇乱叫，退到篱笆外时己缩成团黑雾，像被踩扁的蟑螂。
系统提示在识海炸成烟花："【残律共鸣】突破规则！
等效灵蕴值+50！
结界持续时间延长至3小时。"但凌方的视线开始模糊，喉间腥甜翻涌——血音祭抽干了他心脉里的生气，连指尖的针孔都在渗黑血。
"阿方哥哥！"
小小的身子扑进怀里。
蒙秀不知何时跑了出来，发间的银铃铛撞在他锁骨上，"疼吗？"她仰起脸，眼里的星子比月光还亮，"秀秀会唱后面的。"
不等凌方反应，她的嗓音像清泉撞碎冰面："......莫回头，因我在，灯不灭，首到五更后......"
歌声一起，天地突然静了。
药田里的赤血玉芝抖落红露，七叶一枝花舒展蜷起的叶尖，连最娇贵的月光兰都抽出新茎——所有灵植的根须同时破土，在半空交缠成合十的手。
奇石震颤得几乎要从凌方掌心跳出去，表面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，透出温润的羊脂玉光。
"洞天芥圃升至灵耕境圆满！
结界功能升级：可自动响应宿主心念，持续防御。"
系统提示还在响，可凌方己经听不清了。
他瘫坐在田埂上，蒙秀软乎乎的小身子贴在他侧腰，像块暖玉。
黑雾彻底散了，地底的震颤也停了，只剩风穿过篱笆的沙沙声。
"爹爹，你看。"蒙秀突然指着天空。
药锄奇石不知何时浮在半空，石心的光投下一道模糊的影子——地缝深处的门完全打开了，雾里站着个人，腰间挂着玉笛，衣袂被风掀起，像在等什么人。
系统提示悄然浮现："【仙谷再入】任务解锁：周天锁灵阵，缺最后一音。"
蒙秀的手指轻轻碰了碰那光影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"......这一世，轮到我来关门了。"
奇石的光突然暗了。
凌方眼前一黑，栽进蒙秀软乎乎的怀里。
耳中嗡鸣未止，恍惚听见岩峒在远处喊什么，又像听见地缝方向传来隐约的笛声——清越，绵长，像谁在唱一首很老很老的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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