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方的后颈被夜风吹得发凉。
蒙秀的梦呓还在耳边打转，"门后的人开始种田了"——他攥紧腰间的药锄，指节抵着粗糙的木柄，那是母亲留下的老物件，此刻竟比平日沉了几分。
灵田的竹篱笆在月光下投出蛛网似的影子。
他踩着露水草径往寂区走，靴底碾过的泥土，发出细碎的"咯吱"声。
蒙秀赤着脚跟在他身后，发顶的小银铃随着蹦跳轻响："爹爹走慢些，蛐蛐都被你吓跑啦。"
话音未落，凌方的脚步突然顿住。
寂区边缘那片新育的青蜕茯幼苗，原本嫩生生的茎叶此刻泛着病态的灰。
他蹲下身，指尖刚碰到叶片，一滴灰绿黏液就顺着叶脉滚下来，黏在他虎口上，像滴化不开的浓痰。
"系统！"他低唤一声，怀里的奇石立刻发烫。
裂纹间渗出的幽光映出红色警告：【外源污染接触，灵根受蚀风险+20%】。
蒙秀也蹲下来，鼻尖几乎要碰到泥土。
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那滴黏液，突然皱起小眉头："臭的，像阿婻婆腌酸鱼时漏的坛底水。"说着她把手指凑到凌方面前，"和老巫堂泥锄上的东西一个味儿！"
凌方心口一紧。
他摸出随身的玻璃管，小心翼翼刮下黏液封好，又从怀里掏出白天在老巫堂神像泥锄上刮的青灰色碎屑。
月光下，两管样本在玻璃管壁上晕开的纹路竟完全重合——都是细密的螺旋，像某种被刻意模仿的灵植脉络。
"他们在学。"凌方喉结动了动，声音发涩。
他想起黄经理上周看药篓的眼神，想起那支"意外"掉落的录音笔，"学我们种灵田的法子，但用的是......"
"黑水浇出来的，不是药是咒。"蒙秀突然接口，小脑袋歪向灵田深处，"我在梦里看见的，他们挖了条暗沟，从老巫堂的地缝里接黑水，浇在石头摆的三角里。
爹爹，那不是种田，是下咒。"
夜风卷起几片青蜕茯的枯叶，擦过凌方的手背。
他想起方才烧录音笔时，塑料融化的焦味里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——原来那不是错觉。
他捏紧玻璃管，转身往院外走："秀秀，回屋把我床头的放大镜和铜镊子拿来，我们去看看黄经理的'礼物'。"
蒙秀的银铃在身后叮铃作响，不一会儿就举着东西跑回来："爹爹，镊子上沾了你的药香！"
凌方把那支被烧变形的录音笔残骸摊在石桌上。
借助放大镜，他看见塑料壳内侧有块芝麻大的金属片，边缘还焊着细如发丝的天线。"定位芯片。"他用镊子轻轻一挑，芯片"咔嗒"落在掌心，"黄经理不是来谈合作的，是来......"
"踩点。"蒙秀踮脚看他掌心，"他们要找灵田的位置，对不对？"
凌方没说话。
他摸出手机打开定位追踪软件，芯片残留的信号像只暗红的虫子，在地图上蠕动——最终停在村外那片废弃的猪圈。
后半夜的露水重得能沾湿裤脚。
凌方背着蒙秀穿过玉米地，远处传来夜猫子的尖叫，惊得蒙秀往他颈窝里缩："爹爹，虫虫在说'危险'。"
废弃猪圈的木门虚掩着，门缝里渗出股腐臭。
凌方推开门的瞬间，蒙秀突然捂住他的眼睛："别看！"可他还是瞥见了——三块青石板摆成三角，中央插着截刻满歪扭符号的木桩，周围的土坑里歪七扭八长着枯黄的草苗，每株根部都缠着黑亮的液体，正"咕嘟咕嘟"冒着泡。
"影饲法。"
沙哑的女声从背后传来。
凌方转身，看见阿婻婻扶着门框站着，盲眼的眼白在月光下泛着青。
她的手指轻轻划过空气，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云崖寨灵田，养个仙童当媳妇 像是在摸什么看不见的线："用腐骨粉混迷魂草熬黑水，浇在仿灵田的三角阵里。
他们种的不是药，是'影'——你育灵，它吞灵；你养田，它耗田。"
蒙秀从凌方背上滑下来，拽了拽阿婻婻的衣角："阿姐，水里面有我！"
阿婻婻蹲下身，指尖掠过黑水表面。
水面突然泛起涟漪，蒙秀脆生生唱《分壤谣》的倒影浮出来，却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："它在偷你们的'种'，等共鸣那天......"她的手指猛地一颤，"要把灵田变成它的胃。"
凌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他掏出药锄挖了块带黑水的土，用随身携带的银针挑开草苗根部——里面盘着团灰黑的絮状物，正缓缓吞噬着细小的根须。"这是虚灵作物。"他想起母亲笔记里的记载，"用邪术催生出的假灵植，靠抽取地脉生机活着。"
"所以黄经理要录音。"他突然想通了，"他要录我调配青蜕茯的步骤，录药田的声音，连我说话的频率都要......"
"复刻灵田的'魂'。"阿婻婻接口，"他们学不会真灵术，就用禁术偷。
等伪田和真田产生共鸣......"她没说完，盲眼转向凌方，"你培育的灵植越旺盛，它吸得越快。"
凌方的后背沁出冷汗。
他连夜赶回灵田，激活奇石的"灵气净化"功能。
青蜕茯的残渣混着灵田沃土，被他撒在三区交界处——那是系统提示的"灵秽识别层"。
次日清晨，净化层边缘的温泉水面浮起片黑斑。
凌方蹲在泉边，看着那黑斑慢慢显形：是张模糊的人脸，嘴唇开合着，发出细不可闻的呜咽。
奇石在他怀里发烫，新的提示弹出：【污染源定位：老巫堂地基东南角】。
当夜，凌方带着蒙秀潜入老巫堂。
缺脸神像在香烛余烬里投下怪诞的影子，神龛下传来细碎的响动。
凌方借着手电筒光望去，只见牙六公蜷缩在供桌下，怀里抱着块黑黢黢的石头，正"滴答滴答"往外渗黑水，顺着地缝蜿蜒流向地下。
"别过来！"牙六公突然抬头，浑浊的眼睛里竟清明得可怕，"这是阵眼的皮，你动它，阵眼就醒了......它等的就是你动手。"
话音未落，黑石发出嗡鸣，地面微微震颤。
凌方怀里的奇石烫得几乎握不住，系统红字闪烁：【影守·伪田共鸣启动（倒计时：48:00:00）】。
蒙秀突然挣脱他的手，小跑到神像前。
她踮起脚，小手贴上那把沾着青蜕茯灰的泥锄，轻声哼唱起来："破壤破壤，坏种莫长......"
泥锄表面的青灰突然剥落，"咔嚓"一声裂成两半。
一道黑烟从裂缝里窜出来，发出刺耳的尖啸，钻进地缝消失不见。
凌方松了口气，低头却发现鞋底沾了滴黑水。
那滴黑水在月光下缓缓蠕动，形状渐渐变得像......一粒种子。
蒙秀跑回来拽他的衣角："爹爹，《分壤谣》我只记得一半。
阿婆说过，完整的歌谣能分真壤和假壤......"
凌方摸着她发顶的小银铃，目光落在老巫堂后墙褪色的巫傩壁画上。
画里的祭司手持木简，上面的纹路与《分壤谣》的韵律隐隐相合——他突然想起，母亲的旧书箱底，似乎压着半卷被虫蛀的古谱。
远处传来晨鸡的第一声啼鸣。
凌方蹲下身，把蒙秀抱进怀里。
她的小胳膊圈住他的脖子，轻声说："爹爹，等天亮了，我们去翻阿婆的旧箱子好不好？"
凌方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，摸了摸口袋里那半滴还在蠕动的黑水。
他知道，要彻底破了这"影饲法"，得先找到那首失传的歌谣剩下的半段。
而母亲留下的旧书箱里，或许藏着关键的线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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