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日凌晨的露水还未沾湿青石板,凌方腕间的银发突然泛起凉意。
他蜷在竹椅里的背猛地绷首——那片被红绳系着的银发正轻轻震颤,像有生命的活物。
石桌上的奇石更甚,青灰色石面裂开蛛网状细纹,最中央的纹路突然亮如星火,投影在土墙上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:蒙秀站在泛着青光的石台上,发间银饰乱颤,身后的黑袍虚影正举起符印,符面的雷纹劈啪作响,在她腰间灼出焦痕。
"秀秀!"他扑过去,指尖几乎要碰到墙上的光影,喉咙发紧。
系统界面却在此时亮起暗红的光,一行古篆从石面浮起,笔画如刀刻:"欲启地脉境,先承三问魂。"
凌方的呼吸陡然急促。
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旧手札突然在记忆里翻涌——泛黄的纸页上,用朱砂写着"分壤谣"三字,旁注:"守脉人踏地引地音,三问方见心灯"。
他踉跄着翻出床头木箱,最底层的旧录音笔落了灰,按下播放键的瞬间,沙哑的电流声里溢出模糊的哼唱:"田埂软,土脉暖,一步一叩问山魂......"
是母亲的声音。
他握笔的手在抖。
奇石的裂纹竟随着那调子微微发亮,石面的投影里,蒙秀正咬着牙后退,银瞳里映着符印的冷光。
凌方突然笑了,笑得眼眶发热——原来系统沉默的三天,不是放弃,是等他记起这些。
当夜,凌方将防水袋里的灵米、母亲的铜扣、药锄残铁仔细收进药篓。
腕间的银发被他用红绳又缠了两圈,贴着脉搏跳动的位置。
地缝方向的雾气比往日更浓,像团化不开的墨,裹着夜露扑在他脸上,凉得刺骨。
他踩着湿滑的碎石往下走,第一步落下时,眼前忽现春草——嫩绿的芽从石缝里钻出来,沾着晨露;第二步抬起,草叶突然枯黄,簌簌落在脚边;第三步再踏,竟有雪花飘进衣领。
凌方攥紧药篓背带,喉间发苦——这就是蒙秀说的时间紊乱?
老巫堂的断柱在雾里若隐若现。
他记着《分壤谣》的节拍,右脚踏地,左脚踏地,双脚并立再踏。
第三下落地时,藤蔓间传来细若蚊蝇的童声:"......娘走山路我不哭......"
是《采药谣》的残句!
凌方心跳如擂鼓,拨开挡路的荆棘,一截枯藤上凝着半透明的孩童面容——眼尾有颗小痣,正是寨里半年前失踪的三崽。
童影不睁眼,只反复呢喃同一句,声波撞在奇石上,裂出的细纹竟跟着轻颤。
"三崽?"凌方轻声唤,从药篓里摸出母亲的铜扣。
那是块刻着药草纹的老铜,母亲说这是她的"守根印"。
他将铜扣贴在藤根,喉咙发涩地哼起《安魂谣》:"风不吵,云不闹,阿娘的手在你腰......"
童影的指尖动了动,像在抓什么看不见的手。
它仍不睁眼,却缓缓转过半张脸,透明的手指指向裂谷深处——那里有块半埋在土里的石碑,碑身缺了右上角,仅存"一问生门,二问归路,三问执灯人"十字。
凌方伸手去摸,碑面冰得刺骨,却有规律的脉动,像人的心跳。
"凡人不得问地脉!"
地鸣般的吼声震得石屑纷飞。
凌方猛抬头,灰袍老者自地底浮出,眼眶里没有眼珠,只有两团幽绿的光。
他手持断尺,尺尖点地,土浪翻涌着扑来:"此阵需寂,灵启者皆当灭!"
凌方本能地后退,药锄残铁磕在石碑上,发出清响。
奇石的裂纹突然爆亮,蒙秀的声音混着电流钻进他脑子里:"脚踩土,耳听根,心是灯,不怕鬼敲门。"他闭紧眼,以药锄为节,踏出《分壤谣》的九步——第一步,土浪的尖啸弱了;第五步,风里有青草香漫开;第九步,他身前凝出半透明的虚影屏障,将土浪撞得粉碎。
"你懂什么守?"灰袍老者的断尺在发抖,"我兄牙六公为探阵失踪,我为守脉入地二十年,魂不得归!
唯有封谷绝灵,才是正道!"
话音未落,地脉剧烈震颤。
三崽的童影被抽离藤蔓,化作一道声流注入残碑。
凌方眼前一黑,再睁眼时,暴雨倾盆。
他看见年幼的自己缩在母亲怀里,雨水顺着她的发梢往下淌。
母亲咳得浑身发颤,却仍在低唱:"田不死,人不走,断了药根还有手......"她的手抚过他的后颈,掌心的温度透过湿衣服渗进来,"阿方,娘的田在,家就在。"
凌方的眼泪混着雨水砸在泥里。
他终于明白,母亲临终前枯瘦的手为什么总往窗外的药田伸——不是贪念灵田的灵气,是怕他忘了,守着田,就是守着根。
幻境消散时,奇石裂开第二道纹路。
残碑自行翻转,背面刻着半幅阵图,线条流转如活物。
系统提示音终于响起,带着久违的温度:【第一问己答:生门不在阵中,在人心不灭】。
凌方抹了把脸,药锄残铁被他握得发烫。
裂谷深处传来风的呜咽,像在催促他继续往前。
灰袍老者的身影己隐入地底,断尺却还悬在半空,微微颤抖,似有迟疑。
他低头看腕间的银发,月光透过雾气落下来,在发梢凝出细小的水珠。
"娘,"他对着空荡的山谷轻声说,"我继续走。
这一问,是为你答的。"
裂谷深处的雾气突然翻涌如潮,露出更深处的黑影——那是座被藤蔓缠绕的石门,门楣上的阵纹正在月光下隐隐发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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