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方的指尖还停在蒙秀手背上方,小姑娘的指甲盖被泥土染成浅褐色,无意识蜷起时,在床沿的泥地上洇出一道弯月似的痕迹。
那痕迹越扩越长,末端突然顿住,像被什么利器截断——分明是支断箫的轮廓。
"......师弟,你听......天裂了......"
呢喃混着山风钻进耳底,凌方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蒙秀的睫毛在眼下轻颤,额间银纹如活物般游动,他这才发现她唇色比往日更淡,像浸了水的木槿花瓣。
奇石在掌心烫得惊人,外祖父的字迹浮现在石面,笔锋遒劲如刻:"欲解今劫,先问旧冤。"
旧冤——他突然想起阿墨说过的老巫堂西壁。
那幅被历代画师补色却从未重绘的壁画,画中白衣道童被九根锁链穿肩,面容却被刮得只剩模糊的骨相。
阿墨的祖父曾摸着那片空白说:"画的是错,但不能改。"
"秀儿,"他轻轻托起她的腰,裹上自己的外衣,"带你去看,你忘了的那天。"
子时的老巫堂飘着沉水香。
阿墨蹲在西壁前,骨笔在壁画裂痕间游走,药汁沾在指尖,映得皮肤发蓝。
听见脚步声也不回头,只说:"凌医生,月过中天,地脉最薄。"
凌方将蒙秀放在香案上,她的头歪向一侧,发梢扫过案上的《问天谣》残谱。
残谱是阿婻婆从祖祠木梁上抠下来的,纸页脆得像蝉翼,此刻却泛起珍珠似的光泽。
"这画,我爷爷说'错得太真'。"阿墨终于转过脸,眼底映着烛火,"您怀里的小娃,可是要当那面镜子?"
凌方没答话。
他将残谱轻轻按在蒙秀胸前,奇石突然发出蜂鸣——小姑娘的眼睛睁开了。
银灰色的瞳孔里没有焦距,她张了张嘴,吐出的却是凌方从未听过的语言。
音节像山涧撞石,又像巫傩祭典上的铜铃,每一个颤音都戳得人心尖发疼。
壁画裂了。
原本被刮去的面容处渗出幽光,仿佛有人隔着层雾在往里看。
凌方听见指甲刮过岩壁的声响,一道清瘦的少年轮廓从光里浮出来:眉骨高,眼尾垂,嘴角还带着未干的血渍,手中玉箫断成两截。
"亵渎!"
地脉震动的轰鸣中,牙五叔的灰影破土而出。
他的断尺首指壁画,袍角沾着腐根碎叶:"玄音子乃乱道逆徒,锁他是替天行道!"
蒙秀的歌声拔高,震得烛火倒卷。
凌方眼前一黑,记忆如洪水灌顶——
五百年前的仙谷之巅,云海翻涌如沸。
玄尘子道袍猎猎,手中法诀引动九道金链;玄音子跪在他脚边,发绳崩断,额角抵着青石板:"师兄,这阵锁得住裂隙,锁不住人心执念!
留一线天机,方可化执为愿!"
"妇人之仁!"玄尘子袖中飞出最后一道符,金链穿透玄音子肩胛骨,"你既执迷,便替这方天地受劫!"
玄音子仰起头,血珠溅在金链上,映出身后翻涌的裂隙。
他望着被阵法笼罩的仙谷,唇形无声:"......终有人会听见。"
凌方踉跄后退,后背撞在香案角。
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,他望着牙五叔扭曲的灰影,突然笑了:"你守了五百年的阵法,守的根本不是什么裂隙。
是那个被你当成叛徒的少年,是他说的'留一线天机'。"
灰影僵在原地,断尺"当啷"落地。"他......他竟说的是真话?"
"他说的是真话。"阿墨的声音从壁画前传来。
他撕开左袖,臂上刺着暗红的半枚断箫,"我祖上是他的书童。
他们刮去他的脸,可笔锋记得——每代画师补色时,都在裂痕里藏半段箫纹。"
他蘸满药汁的手掌按在壁画断箫处,药汁顺着裂痕渗进去,像鲜血在雪地里晕开。
断裂的玉箫突然泛起微光,缺口处竟有了接续的迹象。
蒙秀的歌声弱了。
她唇角溢出一丝血线,染在《问天谣》残谱上,像朵开败的石榴花。
奇石剧烈震颤,系统提示音刺得耳膜生疼:"【因果回溯完成,解锁'听心玉珏(残)'】"
半透明的玉片从壁画中浮出,落入凌方掌心。
里面有无数低语翻涌,他听见玄音子的叹息,听见阿墨祖先的笔刷声,听见蒙秀前世在仙谷唱的山谣。
牙五叔的灰影开始涣散,他伸手去抓那玉珏,指尖却穿了过去:"我守了五百年......竟是守着一场冤狱?"话音未落,便被地脉吸了回去,只余下一声极轻的"对不住"。
蒙秀的眼皮重重垂下。
她在昏迷前最后一声呢喃,轻得像片羽毛:"......师父,这次,有人唱完了。"
玉珏在凌方掌心渐温,他望着壁画上逐渐清晰的少年面容,突然明白外祖父说的"最后一火"是什么。
真正的阵眼不在地脉,不在奇石,而在那些被抹去的、被遗忘的——被听见。
后半夜的灵田寂区飘着露水。
凌方坐在坑边,玉珏贴着心口。
夜风拂过时,他仿佛听见极远的地方,有人吹起了一支断箫。
音调残缺,却比任何完整的曲子都要清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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