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方的手指在表盘上顿了顿。
子时的风裹着山雾钻进窗缝,他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——那道若有若无的哼唱声,竟在钟表指针重合的瞬间,又从灵田方向漫了过来。
他抓过床头的灵力监测仪冲出去,鞋底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。
月光把灵田照得像浸在银汤里,述心兰的叶片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震颤,每片“纸页”边缘都泛着淡青色的光,像在往空气里撒发光的碎米。
监测仪的屏幕却一片死寂,连最基础的声波波纹都没有。
“阿方哥!”
阿织的声音从田埂传来,发间银铃被她跑急了的风撞得乱响。
她的手语比月光还快,双手在胸前划出流动的光痕——凌方学了三个月的手语突然活过来,那些翻飞的手势在他眼里连成句子:【光在跳舞!
像有人用星星串成绳,一圈圈绕着兰草!】
他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母亲的药笺在记忆里翻涌,最底下那页朱砂字突然清晰:“地忆之谣,非耳可闻,非器可录,唯通感者见其形。”阿织天生聋哑,却能以皮肤感知震动、以眼“看”声纹,这不正是最完美的“通感者”?
“阿织,”凌方抓住她手腕,指尖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打鼓,“你能……试着‘看’清那些光痕在说什么吗?”
阿织的眼睛亮得惊人。
她松开他的手,慢慢蹲到述心兰前,掌心轻轻覆在叶片上方。
山风掀起她靛蓝的裙角,凌方看见她耳侧那道淡粉色的疤痕——那是她五岁时,寨里木屋失火,母亲为了护她冲回火场,最后用烧红的火钳烙在她耳后,说是“留个记号,别再乱跑”。
后来母亲没出来,阿织也再没说过话。
“嗡——”
述心兰突然抖得更厉害,叶片边缘的光痕“唰”地窜起来,在阿织面前织成一张发光的网。
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舞动,腕骨上的银镯叮当作响,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泥土里。
凌方盯着她的手语,喉咙发紧——那些动作不是普通的手语,更像某种古老的巫傩手诀,每一道划动都带着土地的重量。
“是……是回忆。”阿织突然抓起他的手,在他掌心一笔一划地写,“土地在回忆,像老人翻旧布包,抖出压箱底的帕子。”她的指甲掐进他掌心,“我‘看’到血,好多血,沾在青石板上,染透了粗布裙角。有个女人跪在井边,喉咙上缠着铁线,血从线缝里渗出来,滴进井里……她的嘴张得很大,可发不出声音,她把歌……把歌吞进肚子里,说要藏在女儿的胎梦里。”
灵田突然发出“咔”的一声轻响。
凌方低头,看见银脉从兰根处开始龟裂,像被抽干了汁水的藤蔓。
系统提示音带着几不可闻的杂音:【灵田银脉过载,当前可调用灵力剩余15%】。
“藤娘的根,扎在‘哭井’底下。”
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。
凌方转头,见牙六公拄着青藤拐杖站在田边,鞋底沾着新鲜的泥,“她说,当年不是不唱,是喉咙被铁线缝了七道。”老人蹲下来,枯枝般的手指插进龟裂的泥土里,“想听真歌?得有人替她痛过——痛到能尝到铁线锈味,痛到能摸到井沿的血痂。”
凌方的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他看向阿织,她正用袖口擦眼泪,耳后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淡红。
“阿织……”他喉咙发紧,“你愿意……试试吗?”
阿织的手悬在半空,作者“林江桥”推荐阅读《云崖寨灵田,养个仙童当媳妇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,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很久很久,才轻轻抚上耳后的疤痕。
她仰头对他笑,眼睛里有星星碎在泪里,然后重重点头。
调制通感药膏时,凌方的手有点抖。
灵田净水在石臼里晃出细碎的光,赤血玉芝被捣成绛红色的浆,混着云崖寨特有的蜂蜡,在石杵下慢慢凝成半透明的膏体。
阿织坐在门槛上,看着他的动作,忽然用手语比:【我娘说,痛是好东西,能把心磨得透亮】。
他的鼻尖突然发酸。
子时三刻,述心兰的光痕准时亮起。
阿织闭着眼,耳周的药膏泛着淡金色,赤血玉芝的蒸汽裹着她,像给她罩了层粉紫色的纱。
凌方的指尖抵在她后颈的风池穴上,能感觉到她的经络在跳动,像有活物在皮肤下窜动。
“啊——”
阿织突然发出破碎的呜咽。
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出声,声音哑得像生锈的铜铃。
她的双手在面前疯狂舞动,每道手势都带着风,把蒸汽搅成乱云。
凌方盯着她的手,终于看清那些光痕里的字:【缚舌谣——铁线七匝锁喉管,血浸青石板,歌入胎梦藏,等个能痛的人来掀】。
“叮——”
陶埙落地的轻响惊得凌方抬头。
更鼓叔站在院门口,手里托着只发黑的陶埙,表面刻着己经模糊的巫傩纹。
“我师父说,真正的歌,不在嘴里,在脊梁上。”他走过来,把陶埙塞进凌方手里,“这是明代祭地用的,埋进述心兰根下。”
凌方依言挖开兰株旁的土,陶埙刚触到泥土,述心兰的叶片突然全部竖了起来,像无数只竖起的耳朵。
淡青色的光顺着陶埙的纹路爬上去,在表面烙出金色的痕迹——竟是半首古谱。
系统提示音突然拔高:【检测到外物载忆,音核生长进度提升至18%】。
“咳……”
阿织的咳嗽像碎玻璃。
凌方转头,见她鼻腔里渗出血丝,脸色白得像浸了水的纸。
他急忙扶住她,银针在指尖翻飞,扎进她的少商、合谷穴。
阿织却抓住他的手,在他掌心用力划字,每个笔画都带着血:【救她……现在】。
窗外传来灵田银脉的轰鸣。
凌方冲出去,只见所有声纹灵植的叶片都转向寨北方向,像被无形的手扳过去的。
蒙秀站在田埂上,银瞳里流转着细碎的光,发间的山茶花被风吹得乱颤:“哭井要开了,她等了西百年。”
奇石在他口袋里发烫。
他摸出来,玉珏上的阵图正疯狂流转,新的提示像火漆般烙进视网膜:【地忆潮汐将于三日后子时抵达峰值,可开启“井心回响”——需准备:通感者、载忆物、与痛共鸣的勇气】。
凌方抬头看向寨北。那里有片被野藤覆盖的老林
三日后的子时,井里会爬出什么?
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陶埙,又看了看阿织耳后淡红的疤痕,最后望向蒙秀——她正蹲在述心兰前,轻轻哼起那支古老的调子,兰株的光痕立刻缠上她的指尖,像在和她玩捉迷臧。
风里有青苔的味道,混着若有若无的铁线锈味。
凌方突然想起牙六公的话:“痛到能摸到井沿的血痂。”
他低头,看见自己掌心还留着阿织划的字,血己经干了,变成暗红的印子,像朵开在掌纹里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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