蒙秀的睫毛在凌方手背上轻轻颤动两下,终究还是合上了。
她掌心的兰花印烫得惊人,像块烧红的玉,隔着两层粗布都能灼得凌方虎口发疼。
他低头看她睡颜,沾着泪的小脸泛着不真实的苍白,倒比之前那个总追着他要野莓吃的小娃娃更像记忆里,从地缝深处抱出来的那团雪。
"咚——"
奇石突然在石桌上震了三震,星砂如活物般从石纹里涌出来,在晒谷坪上空拉出银亮的轨迹。
凌方刚要去扶摇摇欲坠的蒙秀,系统提示音就炸在耳边,电子音都带着裂帛似的锐响:【检测到第七道魂影:"初遇之隙",承载"选择之始",若不回收,主体意识将缺失"被爱之始"的记忆。】
他浑身血液都凉了。
"被爱之始..."凌方重复这几个字,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第一次在青崖仙谷见到蒙秀时,她蜷在石坑里,银发铺了满地,听见脚步声就立刻缩进角落,眼睛却首勾勾盯着他腰间的药篓——像只饿极了却怕人的小兽。
后来她总爱扒着他的药柜数药材,数着数着就趴在他叠好的药纸上睡过去,发梢沾着陈皮香;再后来她会偷偷往他枕头底下塞晒干的野菊,说是"阿方哥哥采药时要闻香"。
原来这些细碎的甜,都发端于某个他尚未归来的清晨。
"这一道,你进不去。"灰衣童不知何时立在星轨尽头,断铃垂在身侧,连轻响都没了,"那是'因'的起点,动之则果崩。"
凌方抬头看他。
灰衣童的面容还是那副千年不变的冷,可眼角却泛着极淡的青,像被水浸过的旧画。
他突然想起之前灰衣童说"她本可只是个孩子"时,断铃上的裂纹——原来连残念都在害怕,怕蒙秀记起太多沉重。
"她该记得是谁先伸出了手。"凌方摸出怀里的述心兰根须,那是前日在灵田新育出的,根须上还沾着灵土的香,"我不求改命,只求还她一个完整的开始。"
他咬破指尖,血珠滴在星轨中枢。
述心兰根须遇血疯长,瞬间缠住星砂轨迹,青绿色的脉络里泛着微光——这是母亲药经里写的"溯时引",用执念为引,以心血为媒,能在时缝里开一道窄门。
更鼓叔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侧。
铜鼓在他臂弯里泛着幽光,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指,在鼓面连叩七下。
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地脉上,晒谷坪的青石板裂开细缝,露出底下暗涌的灵气——那是"定因果"的古律,地脉震颤着稳住星轨,连灰衣童都退了半步。
"进去吧。"更鼓叔的声音像磨了千年的石,"因果线断不得,但有人愿替她续。"
天色骤沉。
凌方踏进光门的刹那,暴雨劈头盖脸砸下来。
他站在六年前的田埂上,泥点子溅到裤脚,混着记忆里的潮湿。
三步外的药田边,蹲着个小小的身影。
银发被雨水浸成深灰,贴在瘦小的背上。
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,下摆沾着泥,正盯着村口的小路。
那路他再熟悉不过——六年前的今天,他拖着行李箱站在路口,被寨子里的阿婆指着说"这不是老凌家的娃么",而此刻,那路口空无一人。
"阿婆说...阿婆说药田的主人会回来。"小蒙秀吸了吸鼻子,声音被雨声泡得发颤,"我等了三天,阿公说我是野娃娃,阿婶拿扫帚赶我...可阿婆的药书里写,药田的主人有双...有双会笑的眼睛。"
她抬起头,银瞳里蒙着层水雾。
凌方的呼吸卡在喉咙里——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蒙秀,没有古灵精怪的笑,没有追着他问"这个草能吃吗"的机灵,只有被世界遗忘的茫然。
"我在这。"他脱口而出,可声音被雨声吞了个干净。
小蒙秀歪了歪头,像是听见了什么,却又什么都没听见。
"时隙乱了!"系统提示音突然尖锐,"时间碎片即将崩解,宿主速退——"
凌方抬头,看见天际裂开蛛网似的缝隙。
无数银亮的碎片从缝里倾泻而下,每一片都刻着蒙秀的记忆:青崖仙谷的星砂、晒药屋的竹匾、他替她编的草蚂蚱、她趴在他背上数星星时哼的山谣。
碎片边缘泛着冷光,像无数把悬着的刀。
"小心!"
他扑过去,将小蒙秀护在身下。
左肩传来火辣辣的疼,一片碎片擦着他脖颈划过;左眼突然被刺得睁不开,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淌——有片碎片精准地扎进了他眼尾。
"疼吗?"小蒙秀在他怀里仰起脸,小手抚上他流血的左眼。
她的指尖凉得像雪,却带着股熟悉的暖,"我认得你。"
凌方愣住。
小蒙秀的银瞳突然亮起来,像撒了把星砂进去,"你抱过我,在青崖仙谷的石坑里;你给我煮过红糖姜茶,在晒药屋的火塘边;你说...你说要养我到十八岁。"
她掌心的兰花印亮得刺眼,一缕魂光从她指尖溢出,钻进凌方心口。
刹那间,所有童影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:采药时坠入地缝的眩晕、抱起沉睡仙童时的心悸、每一次穿越时隙时鬓角的白发、她第一次喊他"阿方哥哥"时的甜。
"原来...我一首都记得。"小蒙秀笑了,眼泪混着雨水滴在凌方手背上,"我等的不是药田的主人,是你。"
星砂突然狂舞起来。
光门在头顶发出刺耳的蜂鸣,开始闭合。
凌方咬着牙撑起身子,将小蒙秀推向光门:"回去!
快回去!"
"那你呢?"小蒙秀抓住他的手腕,"你还没告诉我,你为什么愿意伸手。"
"因为..."凌方被时间乱流卷得几乎站不住,却还是弯下腰,在她耳边说,"因为你是蒙秀,是我在这世上最想守着的人。"
他用尽最后力气推了她一把。
小蒙秀的身影消失在光门里的瞬间,凌方被乱流卷上半空。
左眼传来剧烈的灼烧感,他听见自己的骨节在作响,听见系统提示音在喊"左眼功能永久丧失",却在意识模糊前,看见光门里飞出一点银光——是蒙秀的银铃,系着他去年用灵草编的穗子。
"叮——"
银铃落在他掌心。
晒谷坪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蒙秀猛地坐起来,银瞳里流转着星河般的光。
她掌心的兰花印与凌方臂上的灵田纹路共鸣,发出暖融融的光。
奇石在石桌上轰鸣,系统提示音比任何时候都清晰:【洞天芥圃升至洞天境中期,"时隙藏魂"功能激活:可暂存一缕魂识于芥圃内,规避致命伤害。】
"阿方哥哥!"她扑到凌方身边,看见他左眼蒙着血痂,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雨珠。
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,他的指尖还带着凉意,"你丢了光,我替你看见。"
老榕的枝叶在头顶沙沙响。
更鼓叔站在晒谷坪边,铜鼓轻敲两下,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柔——像是在替那被时间割走的岁月,点更。
蒙秀摸出一缕银发,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吹。
银发泛着星砂的光,开始在她指尖编织,织成一片薄如蝉翼的纱。
她小心地盖在凌方左眼上,纱尾垂着那枚银铃,"等你醒了...我带你去看最亮的星。"
凌方的睫毛动了动,却还是没醒。
晒谷坪的云散了些,露出半轮月亮。
月光落在蒙秀的银发上,落在她手里的星纱上,也落在凌方沉睡的脸上——仿佛在说,有些光,暂时被收进了更温暖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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