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晚意是被清晨的鸟鸣惊醒的。
窗帘没拉严,一道金色的阳光从缝隙里钻进来,斜斜地打在地毯上,扬起细小的尘埃。她盯着那道光束看了很久,首到眼睛被刺得发酸,才缓缓坐起身。身下的真丝床单顺滑冰凉,与她身上单薄的睡衣形成鲜明对比,提醒着她身处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。
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——民政局门口的冷风、沈知珩冰冷的眼神、红本本硌手的触感,还有深夜里他与陆泽言的争吵。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掀开被子下床,赤脚踩在地毯上,柔软的绒毛没到脚踝,却暖不了心底的寒凉。
房间里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她走到窗边,轻轻拉开厚重的窗帘,瞬间被窗外的景象晃了眼。
晨雾还未散尽,像一层薄纱笼罩着整个花园。人工湖的水面泛着粼粼波光,几只白鹭掠过水面,留下一圈圈涟漪。远处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,露珠在草叶上滚动,折射出七彩的光芒。这座别墅,美得像一幅精心绘制的油画,却也冷清得像一座孤岛。
苏晚意看着湖边那棵孤零零的玉兰树,树干纤细,枝桠光秃秃的,还没到开花的季节。她想起大学时沈知珩在宿舍楼下种的那棵玉兰,每年春天都会开出满树洁白的花,香气能飘到三楼的窗户。那时他总说,等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,一定要种一院子的玉兰,让她每天都能闻到花香。
如今,他有了这么大的花园,却只种了一棵孤零零的玉兰。
“咚咚咚——”
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。苏晚意转过身,看到管家端着一个托盘站在门口,托盘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衣服和洗漱用品。
“太太,这是先生为您准备的。”管家将托盘放在梳妆台上,语气恭敬,“早餐己经准备好了,先生在餐厅等您。”
苏晚意看着那套衣服——米白色的羊绒衫,浅灰色的阔腿裤,都是她喜欢的款式和颜色。她心里微微一动,嘴上却淡淡地说了声“谢谢”。
“先生还说,让您换好衣服就下楼,他有事情要跟您说。”管家补充道,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她空荡荡的手腕——那里曾经戴着沈知珩送的银镯子,后来被陆泽言抢走了。
苏晚意点点头,没说话。管家识趣地退了出去,轻轻带上了房门。
她走到梳妆台前,拿起那件羊绒衫。面料柔软亲肤,手感极好,一看就价值不菲。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脱下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旧睡衣,换上了这套新衣服。衣服很合身,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。
她对着镜子照了照,镜中的女人脸色有些苍白,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,嘴唇干裂。这三年来,她好像从来没有好好睡过一觉,总是在焦虑和恐惧中度过。
她拿起桌上的护肤品,都是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牌子,包装精致得像艺术品。她挤出一点面霜,轻轻抹在脸上,冰凉的触感让她精神了一些。
收拾好自己,苏晚意深吸一口气,打开房门走了出去。
二楼的走廊依旧安静,阳光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她走到楼梯口,隐约听到楼下传来翻动报纸的声音。她握着冰凉的楼梯扶手,一步一步地走下楼。
沈知珩坐在餐厅靠窗的位置,穿着一身深灰色的家居服,头发随意地梳着,少了几分在公司的凌厉,多了几分慵懒。他面前放着一份报纸和一杯咖啡,正低头看着什么,侧脸的线条在阳光下显得柔和了一些。
听到脚步声,他抬起头,目光落在苏晚意身上。看到她穿着自己准备的衣服,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,嘴上却依旧冰冷:“下来了?”
“嗯。”苏晚意走到餐桌旁,拉开椅子坐下,动作有些拘谨。
佣人很快端来了早餐——一杯温牛奶,一个水煮蛋,几片全麦面包,还有一小碟她喜欢的酱菜。和昨晚的晚餐一样,都是清淡养胃的食物。
苏晚意拿起刀叉,慢慢切着鸡蛋,没说话。餐厅里只有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,气氛有些尴尬。
“吃完早餐,我带你熟悉一下别墅。”沈知珩放下报纸,端起咖啡喝了一口,目光落在她脸上,“以后这里就是你的住处,别走错了地方。”
“好。”苏晚意低声应道,将一小块鸡蛋送进嘴里。鸡蛋煮得恰到好处,蛋滑,蛋黄是半流心的,是她最喜欢的口感。她心里又是一动,抬头看向沈知珩,发现他正看着自己,眼神深邃,看不真切情绪。
她慌忙低下头,继续吃东西,心跳莫名快了半拍。
吃完早餐,沈知珩起身:“跟我来。”
苏晚意跟在他身后,走出餐厅,穿过客厅,来到别墅的花园。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和青草的香气,吸入肺腑,让人神清气爽。
“这边是花园,平时会有佣人打理,你没事可以过来走走。”沈知珩指着那些修剪整齐的花草,语气平淡,“那边是人工湖,不准靠近,掉下去没人救你。”
最后一句话带着明显的威胁,苏晚意心里泛起一丝委屈,却还是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沈知珩看了她一眼,没再说什么,转身往别墅的另一侧走去。苏晚意跟在他身后,看到一栋独立的小楼,外观和主楼一样,都是米白色的外墙,红色的屋顶。
“这是健身房和泳池,你可以用,但必须提前告诉我。”沈知珩指着小楼说,“里面有监控,别耍什么花样。”
苏晚意看着那栋小楼,想起了三年前陆泽言也在公寓里装了监控,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。她心里泛起一阵恶心,却还是强忍着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
沈知珩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,嘴角勾起一抹嘲讽:“怎么?不习惯被监视?当初你和陆泽言在一起的时候,不是挺享受的吗?”
这句话像一根针,狠狠扎进苏晚意的心脏。她猛地抬起头,看着沈知珩冰冷的眼神,嘴唇动了动,想说“不是你想的那样”,可话到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解释有什么用呢?他从来都不信她。
她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底的委屈和愤怒,淡淡地说:“沈总说笑了,我只是在想,什么时候可以去看看我父亲。”
提到苏父,沈知珩的脸色缓和了一些:“后天手术,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他。”
“谢谢。”苏晚意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感激。
沈知珩没接话,转身往主楼走去。苏晚意跟在他身后,心里五味杂陈。这个男人,总是这样,前一秒还对你冷言冷语,下一秒又会给你一点甜头,让你摸不清他的心思。
回到主楼,沈知珩带着她上了二楼,走到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前。这扇门和其他房间的门不一样,是厚重的金属门,上面有一个电子锁。
“这是书房,没有我的允许,不准进来。”沈知珩指着电子锁说,“密码是我的生日,别想着试探。”
苏晚意看着那扇门,想起了三年前沈知珩在出租屋里那个小小的书房,里面堆满了他的设计图纸和书籍,她经常在那里陪着他加班到深夜。那时的书房,是他们最温馨的地方。
而现在,他的书房却成了禁地。
她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。”
沈知珩看着她平静的脸,心里莫名有些烦躁。他原本以为,她会好奇,会追问,甚至会想办法试探,可她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,仿佛对他的一切都漠不关心。
他转身往楼梯口走去,语气冷硬:“还有什么想看的吗?没有的话,就回你房间待着。”
苏晚意看着他的背影,突然想起了什么,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戒不掉的蚀骨 轻声说:“我想去画室看看。”
她记得昨晚管家说过,别墅里有一个画室。画画是她唯一的爱好,也是她缓解压力的方式。在这个冰冷的别墅里,或许只有画室能让她找到一点慰藉。
沈知珩的脚步顿了一下,回头看了她一眼,眼神复杂:“你还会画画?”
“嗯。”苏晚意点点头,“大学时学过一点。”
沈知珩沉默了几秒,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:“跟我来。”
画室在二楼的另一侧,和苏晚意的房间隔着一条走廊。门是木质的,上面挂着一把精致的铜锁。沈知珩从口袋里掏出钥匙,打开了门锁。
推开门,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味扑面而来。画室很大,北面是一整面落地窗,阳光充足。墙上挂着几幅画,看起来像是名家的作品。角落里放着几个画架,旁边是一个长长的画桌,上面摆满了各种颜料和画笔。
苏晚意走到画桌前,拿起一支画笔,指尖轻轻拂过笔毛。这些画笔都是顶级的牌子,比她大学时用的那些好太多了。
“这里的东西,你可以用。”沈知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,“但不准带走任何东西,也不准在画里画任何关于陆泽言的内容。”
苏晚意转过身,看着他:“我不会画他的。”
沈知珩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没再说什么,转身走出了画室,顺手带上了门。门“咔嗒”一声锁上了,苏晚意听到他在门外说:“钥匙我会让管家给你。”
苏晚意走到落地窗前,看着窗外的花园。阳光洒在她身上,暖洋洋的,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。她知道,沈知珩允许她用画室,不是因为关心她,而是因为这也是协议的一部分——他要让她扮演一个“合格”的沈太太,一个有品位、有爱好的女人。
她拿起一支画笔,蘸了一点颜料,在画纸上轻轻画了一笔。绿色的颜料在白色的画纸上显得格外鲜艳,像一颗顽强的小草,在荒芜的土地上挣扎着生长。
就在这时,她的手机响了。她愣了一下,才想起手机昨晚被管家收走了。她走到门口,想出去问问管家,却发现门被锁上了。
她心里泛起一丝不安,用力拉了拉门把手,门纹丝不动。她想起沈知珩刚才的话,他说钥匙会让管家给她,可现在管家还没来。
她走到窗边,想看看外面有没有佣人,却发现窗外的栏杆上装着细小的铁丝网,虽然不影响视线,却足以阻止人出去。
苏晚意的心沉了下去。她这才意识到,这座别墅,远比她想象的更像一座牢笼。
她回到画桌前,看着那支画笔,突然觉得一阵无力。她以为自己可以忍受沈知珩的冷漠和报复,可以为了父亲忍辱负重,可当真正被限制自由的那一刻,她才发现自己有多脆弱。
不知过了多久,门外传来脚步声。苏晚意走到门口,听到管家的声音:“太太,先生让我把钥匙给您送过来。”
门锁“咔嗒”一声打开了,管家拿着一把钥匙站在门口,脸上带着歉意:“抱歉,太太,刚才有点事耽误了。”
苏晚意接过钥匙,说了声“谢谢”,没问他是什么事。她知道,问了也没用,他们是不会告诉她任何事情的。
管家离开后,苏晚意关上门,将钥匙放在画桌上。她看着那把钥匙,突然觉得很讽刺。这把钥匙,能打开画室的门,却打不开这座别墅的大门,更打不开她和沈知珩之间的心结。
她走到画架前,想继续画画,却发现自己一点心情都没有了。她放下画笔,走出画室,想回自己的房间,却在走廊上遇到了沈知珩。
他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,脸色阴沉地看着她:“你刚才在画室里做什么?”
苏晚意愣了一下:“画画。”
“画画?”沈知珩冷笑一声,将平板电脑递给她,“那这个是什么?”
苏晚意接过平板电脑,屏幕上显示着画室的监控画面,画面里她正站在窗边,似乎在试图打开窗户。她心里一紧,慌忙解释:“我没有,我只是想看看外面……”
“想看看外面?”沈知珩打断她,一把夺过平板电脑,语气冷得像冰,“你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逃跑,去找陆泽言吧?”
“不是的!”苏晚意急忙否认,“我没有想逃跑,更没有想去找他!”
“没有?”沈知珩逼近一步,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,带着强大的压迫感,“那你告诉我,你站在窗边那么久,在看什么?”
苏晚意被他逼得后退一步,后背撞到了墙上。她看着他眼底的愤怒和猜忌,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,闷得发疼。她知道,无论她怎么解释,他都不会相信她。
“我只是在看风景。”她低声说,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。
“看风景?”沈知珩显然不信,他伸出手,捏住她的下巴,力道大得让她疼得蹙眉,“苏晚意,我警告你,别耍花样。在这座别墅里,你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监视之下。如果你敢和陆泽言联系,或者试图逃跑,我会让你父亲立刻从医院里滚出去!”
最后一句话像一把刀子,狠狠扎进苏晚意的心脏。她看着沈知珩冰冷的眼神,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。为了父亲,她不能冒险。
她强忍着下巴的疼痛,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了,我不会的。”
沈知珩看着她顺从的样子,心里的愤怒却没有丝毫减退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,或许是因为她刚才的举动让他想起了三年前那个雨夜,她也是这样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陆泽言,背叛了他。
他松开手,转身往楼梯口走去,留下一句冰冷的话:“最好是这样。”
苏晚意靠在墙上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,才缓缓滑坐在地上。下巴上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,却烫得她心头发疼。
她知道,这座别墅里的锁,不仅仅是用来限制她的自由,更是用来锁住她和沈知珩之间那段破碎的过往。而这些锁,一共有十二道——大门的两道,别墅主楼的两道,二楼走廊的两道,她房间的两道,画室的两道,还有书房的两道。
每一道锁,都像一道无形的枷锁,将她牢牢地困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,困在沈知珩的恨意和报复里。
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挣脱这些枷锁,也不知道这场以交易为名的婚姻,会将她拖向怎样的深渊。她只知道,从今天起,她必须更加小心翼翼,更加隐忍,才能保护好自己,保护好父亲。
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,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斑。苏晚意坐在冰冷的地板上,看着那些光斑,突然觉得很迷茫。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,也不知道这场噩梦什么时候才能结束。
而此刻,沈知珩正坐在书房里,看着监控画面里苏晚意落寞的身影,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情绪。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分了,可他控制不住自己。一想到她可能会离开,可能会去找陆泽言,他就忍不住想伤害她,想把她牢牢地绑在自己身边。
他打开保险柜,拿出那枚生锈的戒指,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。这枚戒指,他带在身边三年了,每次看到它,都会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,想起苏晚意决绝的背影。
他以为自己恨她,恨她的背叛,恨她的绝情。可当她真的再次出现在他面前,当她真的被他困在这座别墅里,他才发现,自己对她的感情,远比恨要复杂得多。
他拿起手机,拨通了管家的电话:“把别墅所有的监控都调到我的书房。”
他要时时刻刻看着她,不能让她再有任何机会离开他。哪怕用这种极端的方式,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。
书房的门紧闭着,隔绝了外面的一切。沈知珩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小小的身影,眼底翻涌着连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情绪。他知道,这座别墅里的十二道锁,锁住的不仅仅是苏晚意的自由,还有他自己那颗早己千疮百孔的心。
而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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