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一院的VIP病房走廊铺着米白色地毯，吸走了所有脚步声。林浅攥着伪造的身份证明，指腹蹭过"远房表妹 林薇"几个字，油墨的温度像是从地狱爬回来的烙铁。走廊尽头的护士站里，两个护士正低头说笑，其中一个戴着的珍珠耳环晃了晃——和母亲失踪前留在精神病院窗台上的那只，款式一模一样。
"探视证。"护士抬起头，胸牌上的名字写着"周婷"。她接过林浅递来的纸，眼神在照片和她脸上来回扫了三遍，"林梦小姐的情况特殊，每次探视不能超过十分钟，而且不能碰任何医疗仪器。"
林浅的指甲掐进掌心。林梦住的VIP病房在走廊尽头，两年前母亲被送进精神病院前，也曾在这里住过半个月——沈墨对外宣称是"抑郁症加重"，实际上是给她注射记忆篡改剂的开始。
推开病房门的瞬间，消毒水气味里混着一股熟悉的栀子花香水味。林浅的呼吸骤然停滞——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味道，后来被林梦抢去当成了自己的专属香氛。
病床上的人躺着，脸色苍白得像宣纸，嘴唇毫无血色。氧气管插在鼻腔里，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。盖在身上的蚕丝被绣着暗金色的缠枝莲纹，林浅认得那床被子，是她二十岁生日时，父亲特意从苏绣大师那里订制的。
林梦的手腕上戴着监测仪，绿色的波纹在屏幕上缓慢跳动。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晶花瓶，里面插着新鲜的白玫瑰，花瓣上还带着水珠——沈墨知道林梦从来不碰白玫瑰，说那是"死人用的花"。
破绽太多，像拙劣的魔术表演。林浅垂下眼，遮住眼底的冷笑，快步走到病床边，肩膀恰到好处地开始颤抖。
"表姐...我是薇薇啊..."她哽咽着开口，声音捏得又细又软，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，"家里人让我来看看你...你怎么变成这样了..."
她伸出手，假装要去碰林梦的脸颊，指尖却在距离皮肤还有半寸的地方停住。就在这时，盖在被子里的手突然动了一下——不是无意识的抽搐，而是极其轻微、有规律的敲击。
林浅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食指、中指、无名指依次敲击被褥，间隔时间精准得像秒表：短、短、长——是摩斯密码里的"J"。紧接着又是三组：短长、短短、长短——"B、X、K"。
连起来就是"别信"。
林浅的呼吸瞬间屏住。她保持着俯身的姿势，长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，余光死死盯住被子下那只手。白色的蚕丝被随着敲击微微起伏，像藏着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。
"医生说你是车祸撞到了头..."林浅继续演戏，眼泪恰到好处地滴在被子上，晕开一小片深色，"墨哥他...他一定很担心你吧？"
被子下的敲击突然加快，变得急促而混乱：短长、长、短长、短——"S、M、Z、K"。
沈墨在看。
林浅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。她缓缓首起身，目光扫过病房的角落——空调出风口的栅格有被撬动过的痕迹，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角度微微向下倾斜，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电子日历，屏幕边缘有个极其微小的红点在闪烁。
至少三个摄像头。
她重新低下头，用袖子擦眼泪时，指尖飞快地在被子上敲了两下：短、短。
这是她和父亲约定的"收到"信号。
病床上的人眼皮突然剧烈颤抖了一下，像是要睁开，却又被无形的力量按住。监测仪上的绿色波纹猛地窜高，发出"嘀"的一声轻响。
"病人心率有点波动。"门口传来护士的声音，"探视时间快到了，请你尽快离开。"
林浅深吸一口气，突然握住林梦放在被子外面的手。那只手冰凉，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，涂着透明的护甲油——林梦以前最讨厌透明色，说那是"穷酸人才用的颜色"。
"表姐，你一定要好起来啊。"林浅的指甲突然用力，狠狠掐进林梦的掌心，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，"不然...谁来陪我玩呢？"
林梦的指尖猛地蜷缩，像是被毒蛇咬了一口。尽管她的脸依旧毫无表情，但林浅清楚地感觉到，那具看似毫无生气的身体里，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挣扎。
"时间到了。"护士走过来，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，"请吧。"
林浅松开手，转身时故意撞了一下床头柜。水晶花瓶晃了晃，一朵白玫瑰掉下来，落在林梦的手背上。她瞥见林梦的指尖在花瓣下快速划过，留下一道几不可见的红痕——那是林梦惯用的指甲油颜色，和母亲遗书墨迹成分一致的钴蓝色，只是此刻被透明护甲油盖住了。
走到病房门口时，林浅回头看了一眼。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，在林梦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氧气管随着呼吸轻微起伏，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天衣无缝。
但她知道，那具躯壳里的灵魂，正用淬了毒的眼神盯着她的背影。
"砰"的一声，病房门在身后关上。林浅靠在冰冷的墙壁上，心脏还在疯狂跳动。林梦在装病，沈墨在监视，他们甚至知道她会来——刚才那朵掉下来的白玫瑰，花茎上有个极细的针孔，里面藏着微型窃听器。
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，沉稳而规律。林浅猛地站首身体，转身想躲进消防通道，却迎面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。
"浅浅？"
熟悉的声音像冰锥扎进耳膜。林浅抬头，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。沈墨穿着深灰色高定西装，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在灯光下闪了闪——那是她用第一笔年终奖给他买的生日礼物，后来在订婚宴闹剧后，被他扔在地上踩碎了表镜。
"沈...沈总？"林浅往后退了一步，故意露出慌乱的表情，"我...我是林梦小姐的远房表妹，来看看她。"
沈墨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份证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："林薇？我怎么从没听梦梦提起过你？"他伸出手，指尖擦过她的下巴，"不过...你长得倒是有点像我一个故人。"
林浅的身体瞬间僵硬。他指尖的温度烫得像火，指甲盖边缘修剪得极其整齐——和当年在订婚宴休息室，他掐着她手腕时一模一样。
"沈总说笑了，我就是个乡下姑娘。"她低下头，避开他的目光。
沈墨轻笑一声，没再追问。他侧身走进病房，手里拎着的保温桶撞在门框上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林浅的目光扫过那个桶——银灰色的外壳，是德国某奢侈品牌的限量款，她记得这个桶的容量正好够装三升液体，而林梦每天的静脉营养液剂量，从来不会超过两千毫升。
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，保温桶的标签被撕掉了，残留的胶痕在灯光下泛着白。
病房门缓缓关上，隔绝了里面的一切。林浅站在走廊里，后背的冷汗浸透了衬衫。她想起李姐假死那天，火化炉启动前，护工推来的尸袋上也没有任何标签。
监测仪的"嘀"声隐约传来，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林浅突然捂住嘴，快步走向消防通道——她刚才在林梦掌心掐出的红痕，形状像极了九头蛇标志的尾巴。
倒计时336天，病房门被推开，沈墨走进来，手里拿着给林梦的"营养液"，瓶子标签被撕掉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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