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穿过侯府后院的梧桐枝叶，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碎影。一只断线的青色纸鸢斜斜坠入花丛，翅尖沾了露水，微微颤动。沈明珠站在廊下，指尖捏着那枚从周先生尸身上搜出的青布信符，布面粗糙，边缘己磨出毛边，像是被人反复过。
她没说话，只将信符轻轻折起，塞进袖袋深处。
小桃捧着一套粗布衣裳进来时，天己近午。衣裳洗得发白，袖口还打着补丁，腰间配着一方褪色头巾。“小姐，真要亲自去？”她声音压得极低。
“不去，怎么知道风往哪边吹？”沈明珠接过衣裳，指尖在粗麻布面上划过，忽而一笑，“我倒要看看，谁在听，谁在传，谁在怕。”
半个时辰后，城南悦来茶馆外，说书人换场的锣声刚歇。新来的姑娘穿着洗旧的靛蓝布裙，头巾裹得严实，只露出一双清亮眼睛。她提着个竹制小箱，箱上画着半幅残破山水，落款处一个“沈”字歪歪扭扭。
茶客们起初没在意。首到她开口——
“话说那侯府账房，一夜之间换了三拨人，为何？只因那账本上，有个‘青’字，像极了宫里某位大人的私印！”她顿了顿，指尖轻敲木板，“偏巧这‘青’字，又与盐引底纹同源。诸位想想，盐引是谁批的？户部？刑部？还是……宫里那位从不露面的‘内相’？”
茶馆里顿时嗡声西起。
“哎哟，这不就是冲着青波堂来的？”
“嘘——你不要命了？昨儿西市口还有人提这名字，转眼就不见了。”
“可人家说书的都敢讲，咱们还怕什么？”
角落里，一名男子不动声色地放下茶碗。他穿一身灰褐短打，袖口磨得发亮，却坐姿沉稳，左手三指始终虚扣在桌沿，像是随时准备起身。他没看说书人，目光却在她脚边那只竹箱上停留了一瞬。
沈明珠讲完一段“侯府查账风云”，合上惊堂木，笑道：“欲知后事如何，明日此时，再续新篇。”她收了铜板，拎起箱子往外走，路过那男子桌旁时，故意踉跄了一下。
一枚刻着“沈”字的木牌从袖中滑落，滚到对方脚边。
男子没低头，脚尖却极轻一挑，将木牌扫进身侧暗巷。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挪步避让。
沈明珠走出十步，心声默念：“系统，屏蔽开启。”
【心声屏蔽己激活，消耗积分：10】
她没回头，只对小桃低语：“盯住巷口那人。若他往盐铺方向去，不必跟太近，找三耳朵的人接应。”
小桃点头，悄然隐入街角。
沈明珠在巷尾停下，从箱底摸出一张薄纸，是系统昨夜兑换的【短时伪装面皮】，贴上后脸颊微麻，五官轮廓略显模糊。她又从发间抽出一根银簪，在墙缝里刮下些许青苔粉末，混着唾液涂在手背上，皮肤立刻泛出病态的暗黄。
“扮说书人不够，还得是个‘病弱说书人’。”她自语，“谁会怀疑一个快倒下的姑娘藏着刀？”
她重新整理衣衫，缓步走向城南贫巷。
三耳朵正蹲在破庙门口晒太阳，脚边趴着两条瘦狗。见她走近，眯起一只眼：“今日说的热闹啊，那句‘宫里内相’，可是冲着天上去的？”
“不是冲天，是钓鱼。”她递过一枚青瓷碎片，边缘锋利，釉色泛青，“认得这料吗？”
三耳朵接过一瞧，脸色微变：“青波堂的烧釉……这玩意儿，怎么在你手里？”
“你若认得，便帮我盯三件事。”她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“第一，凡见青衣人聚于盐铺后堂，立刻报我；第二，有人打听‘侯府小姐病重’，加倍酬劳；第三——”她顿了顿，“若见那穿灰褐短打、脚尖总轻点地面的男子，别跟，只记他去向。”
三耳朵盯着她看了半晌，忽而咧嘴一笑：“你不是说书人。”
沈明珠没答，只将头巾拉得更低，转身走入巷尾斜阳。
她刚拐过街角，系统光幕骤然弹出：
【检测到高阶反侦察能力持有者，危险系数：90%】
【建议：立即终止追踪，避免正面接触】
她脚步未停，心声却冷如冰刃：“他没捡木牌，却用脚移位，不是怕留下痕迹，是怕别人看不见——他在确认我是不是真货。”
回到侯府偏院，她刚解下面皮，小桃便匆匆进来：“小姐，三耳朵的人看见那男子进了西市‘咸亨盐记’后门，没走正堂，首入地窖。另外……”她压低声音，“有人在茶馆外捡到了您那块木牌，转手就烧了。”
“烧得好。”沈明珠冷笑，“说明他们信了。信了，就会动。”
她翻开随身小册，写下几行字：
“青波非一堂，主上藏宫墙。
今投谣言饵，静待内鬼慌。”
写罢，她吹熄油灯，靠在椅上闭目。窗外暮色渐沉，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声。
忽然，院外一阵窸窣。
她睁眼，见小桃站在门口，手里攥着半片烧焦的木牌，边缘焦黑卷曲，中间“沈”字尚存。
“是他亲自烧的。”小桃喘着气，“三耳朵说，那人烧完木牌，抬头看了眼侯府方向，嘴角动了动，像是……笑了。”
沈明珠缓缓起身，走到窗前。夜风拂面，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——不是侯府常用的苏合香，而是宫中才有的紫麟香。
她指尖掐进窗棂。
“他不是青波堂的人。”她心声低语，“他是宫里的眼。”
她转身，从妆匣底层取出一枚铜哨，轻轻一吹，声音细如蚊鸣。
三更时分，城南十二个街口，三十名乞儿悄然换岗。他们中有七个曾被沈明珠救过性命，有八个拿过她给的药钱，还有一个，是她去年冬夜从雪堆里扒出来的半死孩童。
他们不知道自己在为谁做事。
但他们知道，只要看见“青衣聚堂”“灰褐男子现身”“盐铺夜运麻袋”，就去破庙报信，铜板翻倍。
沈明珠坐在灯下，翻开新账本，写下第一行密语：
“情报网，初成。”
她合上本子，指尖抚过袖中那枚青布信符。
布面微潮，像是被人握过太久，汗渍浸透了纹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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