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军营的火光渐熄，浓烟在风中扭曲成灰白的蛇，缠绕着残存的焦味。沈明珠低着头，混在杂役队伍里，肩上扛着一只空水桶，脚底踩着尚未冷却的砖石。她的指尖在桶沿内侧轻轻一抠，那片烧焦的纸角稳稳滑入袖中，贴着腕骨藏好。火场边缘，巡卫仍在清点损毁物资，没人注意这个沉默的杂役。
她刚绕过军械库东墙，远处便传来马蹄踏地的闷响。铁甲轻碰，火把列成一线，朝这边行来。
是太子。
沈明珠脚步一顿，迅速垂首，将半边脸隐在斗笠阴影下。她认得那匹玄色骏马，也认得马背上挺拔如松的身影。燕北辰未着朝服，只披一件鸦青长袍，腰间佩剑未出鞘，却自有凛然之气。他目光扫过火场，眉峰微蹙，随即落在一众杂役身上。
她屏息，缓步前行，心跳却如鼓点般敲在耳膜上。
太子策马缓行，经过她身边时，忽然勒缰。马蹄轻刨地面，火光映着他侧脸的轮廓，冷峻如刀削。他没有下马，也没有开口，只是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——确切地说，是落在她右手虎口的一道新划痕上。那是方才在暗室翻箱时，被铁皮边缘割破的。
那一眼，不长，却像钉子般嵌进她的神经。
她不敢抬头，只觉袖中纸角似在发烫。终于，马蹄声再度响起，渐行渐远。
她松了口气，脚步加快，首奔军营西角的杂役棚。夜风穿棚而过，吹得油灯摇曳。她蜷在角落草席上，指尖轻抚那片残纸，半个“驿”字在昏光下若隐若现。北境驿？军需官周通与敌国细作交接的地点，莫非就在那里？
系统光幕悄然浮现：【危机预警：军需官将于子时清点密信，地点：军需官值房暗格】
【提示：巡逻间隔为十二息，最后一次换岗后有三十七息空档】
她眯眼计算。三十七息，够她撬开暗格，取信，再原路退回。
子时将至，她换上夜巡杂役的旧服，悄然潜行。军需官值房位于营务司后院，门未锁，只虚掩着。她贴墙而立，听着远处巡卫的脚步声远去，数到第十二息，推门而入。
屋内陈设简朴，一张案几，两架书柜，墙角立着一只青瓷茶壶。她首奔案后暗格，手指刚触到机关，指尖忽感微凉——茶壶旁的杯底尚有余温。
有人刚来过。
她心头一紧，迅速开锁，抽出一叠密信。信封皆无署名，但火漆印为虎头纹，与粮栈截获的信筒一致。她正欲细看，忽听门外脚步轻响，极缓，却步步逼近。
她迅速将信塞入怀中，退至门后阴影处。
门被推开，一道身影立于门槛。
是太子。
他未带侍卫，只一人立在月光与屋内昏灯的交界处，目光沉静，却如刀锋般锐利。他没有看案几，没有看暗格，而是首首望向她藏身的角落。
“出来吧。”他声音不高，却字字清晰，“我知道是你。”
沈明珠呼吸一滞，缓缓走出。
她未跪，也未辩解，只抬眼看他。月光落在她脸上，映出一双清亮眸子，毫无躲闪。
燕北辰走近一步，目光扫过她怀中微微鼓起的衣襟。“你查到了什么？”
“通敌证据。”她声音平稳，却带着一丝沙哑，“周通与敌国细作勾结，军械以次充好，军饷被层层克扣，背后牵连甚广。”
“你知道这是死罪？”他问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点头，“可若我不查，北境三万将士，来年冬日便只能披纸甲上阵。”
燕北辰沉默片刻，忽然抬手，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，递向她。
她一怔。
“这是虎卫营副将赵铮今晨呈上的。”他道，“他说，火场中捡到的，或许是某位‘杂役’遗落的。”
她低头——玉佩一角刻着细小的“沈”字，是她昨日为伪装身份，特意刻上的记号。
她没接。
太子却未收回，只淡淡道：“你女扮男装，潜入军营，私闯军务重地，按律当斩。但我更想知道——你为何而来？”
“为真相。”她抬眼，“也为我父亲。他被弹劾贪墨军饷，若不查清源头，百口莫辩。”
燕北辰凝视她良久，忽然轻笑一声：“你倒是胆大包天。”
她未笑，只道：“若无胆，便只能任人宰割。”
他点头，终于收回玉佩，转身欲走。
“殿下。”她忽然开口。
他止步，未回头。
“您……为何不揭发我？”
他侧过脸，月光勾勒出半边轮廓，声音低而清晰：“因为我知道，你查的，也是我想查的。”
话落，他推门而出，身影没入夜色。
沈明珠立在原地，掌心微汗。她缓缓抚上怀中密信，指尖触到纸页边缘的粗糙。太子识破了她，却选择沉默。他是信她？还是另有图谋？
系统光幕再度浮现：【危机升级：敌国细作己察觉调查行动，将于三日内采取反制】
【提示：目标人物现身频率增加，建议规避正面冲突】
她正欲收信，忽然察觉异样——密信最末一封，封口虽严，却透出一丝极淡的香气。不是熏香，也不是墨香，而是一种冷冽的、带着金属气息的药味。
她指尖一颤。
这味道，她在侯府账房姨娘的药包里闻到过。
同一时刻，系统光幕忽地闪烁，浮现一道模糊身影：轮廓隐约为女子，头戴异族金冠，手持一卷火漆密令。光幕仅停留三息，随即消散。
她盯着那残影，脑中电光火石——敌国细作，竟是女子？且与侯府旧人有关？
她正欲细思，忽听窗外风声微动，一片枯叶被卷入窗棂，打着旋儿落在案上。叶面沾着一点暗红，似血，又似朱砂。
她伸手欲拂，指尖刚触到叶面——
窗外，一道黑影掠过屋檐，脚步轻如落叶，却首奔值房而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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