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早己褪去温度，凝芳院檐角的铜铃在风里轻晃，发出几声干涩的响。沈明珠坐在窗前，手中那支赤金蝴蝶簪被她反复翻转，红宝石在日光下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。她没再看它第二眼，只将它轻轻搁在妆匣最底层，覆上一方素绢。
她心里清楚，昨夜那场对峙，不过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。沈娇娇临走时嘴角那一抹笑，不是溃败，是蛰伏。她不会就此罢手，只会把手段藏得更深。
“这府里，”她指尖敲了敲桌面，声音极轻，像是自言自语，“明面上的账好算，暗地里的窟窿，才最要命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，她仿佛听见书房方向传来一声极轻的笔尖顿住的声响。她没抬头，只是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——父亲听见了。
午后，她便以“整理祖母赏赐清单”为由，向库房管事借了近三个月的账本。管事是个五十开外的老头，眼皮耷拉，满脸写着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”，可当她递上侯爷亲批的查阅令时，还是不情不愿地开了柜。
账本搬回房时，小桃在门口等她，低声道：“小姐，西市那家卖假镯子的铺子，叫‘广源记’，是广源号的分铺。”
沈明珠脚步一顿，随即点头：“记下了。”
她将账本摊在案上，一页页翻过。油墨工整，数字清晰，表面看不出半点破绽。可她盯着“灯油银”一栏，眉头越皱越紧——每月十五出库，数额却忽高忽低，有时多出三两，有时少一钱，采买清单却始终空白。
“这不合规矩。”她低声自语。
系统提示悄然浮现：
【检测到异常账目，是否消耗20积分兑换“算盘精通”技能？】
她没犹豫。
“换。”
刹那间，指尖仿佛被灌入一股奇异的灵巧。她抓起案上那把老旧算盘，手指翻飞，珠子噼啪作响，如同雨打芭蕉。原本杂乱的数字在她脑中自动归类、比对、拆解。三处异常迅速浮现：
一、灯油银浮动，却无采买凭证；
二、南货采买虚报三倍，实收货物不足半成；
三、每月初七，皆有一笔“修缮费”支出，金额固定，却无修缮记录。
“不是疏漏，是惯犯。”她冷笑。
夜色渐浓，烛火摇曳。她将账本合上，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抚——那一片淡蓝粉末，正是白日翻窗时沾上的。她取来清水，以指尖蘸湿，在纸上轻轻一抹，粉末遇水微泛银光，竟在纸面浮出几道极淡的横线，像是被人刻意抹去的字迹。
她眸光一冷。
更鼓敲过二更，巡夜婆子刚过东廊。沈明珠披了件深色斗篷，袖中藏了小桃备好的钥匙，悄无声息地摸到账房外。窗棂年久失修，她轻轻一推，便滑开一道缝隙。
她翻入，落地无声。账房内漆黑一片，唯有月光从窗缝斜切进来，照在正中的红木柜上。她首奔最里层的抽屉——那里存放着原始账册，未经誊抄，最易藏匿玄机。
她拉开抽屉，手指在册页间快速翻动。忽然，指尖触到一处异样——一本账册的夹层鼓起。她抽出，轻轻拆开线脚，取出一封未封口的信。
信纸泛黄，字迹潦草：
“盐引三船己备，按旧例分润，勿落账。广源号东主亲启。”
她呼吸一滞。
广源号——又是广源号。沈娇娇买假镯，是它；虚报南货，是它；如今连盐引都牵上了？盐务乃朝廷专营，私贩盐引，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。
她正欲细看，忽觉指尖一凉——那信纸背面，盖着一枚模糊的朱印。她凑近月光，瞳孔微缩：印文是个“沈”字，却非侯府家印的规整篆体，而是略带草意的变体，边角还缺了一角。
她心头一跳，系统提示浮现：
【检测到潜在利益链，是否消耗10积分进行“痕迹溯源”？】
她咬牙：“溯源。”
一道微光掠过信纸，她脑中瞬间闪过几行字：
“此印与侯府庶房旧印高度相似，最后一次使用记录：三年前，沈氏生母掌管内务采买期间。”
沈明珠缓缓合上信，指尖发冷。
沈娇娇背后的人，不只是个商贾。她母族曾涉采买，如今旧印重现，账本漏洞频出，盐引暗通……这己不是宅斗，而是借府中职权，行贪腐之实。
她将信纸誊抄一遍，藏入袖中诗集。原件用油纸包好，打算沉入后院井中暂存。
她推开窗，正欲离开，忽然瞥见井沿石缝里，一株不起眼的紫花在夜风中轻颤。花瓣细长，色呈幽蓝，根部泥土微湿，泛着淡淡腥气。
她心头一动，心声闪过：
“这花……前世在毒理书上见过，叫‘夜牵牛’，根茎可制迷幻药，服之令人神志昏沉，易受操控。”
话音未落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——
灯油银异常，南货虚报，修缮费空支……这些钱，真的只是进了商贾的口袋吗？
还是说，有人正用这些银子，悄悄养着一条通往侯府深处的毒藤？
她站在井边，指尖捏着那封油纸包，风从袖口灌入，冷得刺骨。
她缓缓蹲下，将油纸包投入井中。水花极轻，涟漪一圈圈散开，映着碎月，像一张被撕碎的账本。
她站起身，正欲离去，忽然听见账房内传来极轻的“咔”一声——像是抽屉被重新推上。
她猛地回头。
窗缝里，那本她曾翻过的账册，正静静躺在原位。
可方才，她分明记得，它是斜着的。
她盯着那道窗缝，指尖缓缓收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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