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露浸透了回廊的青砖，沈明珠踩在上面，鞋底无声地碾过湿痕。她没有回头，但能感觉到那扇账房的窗，像一只闭合的眼睛，刚刚从窥视中抽身。她指尖还残留着油纸包沉入井水时的凉意，那封信己藏进诗集夹层，而真正的危险，才刚刚浮出水面。
她回到凝芳院，未点灯，只让小桃取来一盏琉璃风灯，放在窗台角落。光晕微弱，恰好照不到她的脸，却能映出墙上人影的轮廓。她坐在影里，低声说：“从今夜起，厨房进出，记人头，记时辰，记带进带出的东西。”
小桃应了一声，声音压得极低：“小姐是怀疑……有人要对您动手？”
“账本能改，人也能灭口。”她指尖轻叩桌面，“可若他们不满足于账目，而是想让我闭嘴呢？”
小桃心头一紧，没再问，只默默退下。
天刚蒙蒙亮，她便听见小桃在外间轻叩门扉。推门进来时，手里攥着一张烧得只剩半角的纸片，边缘焦黑，像是从灶膛里抢出来的。
“厨房灶后堆柴处捡的，”小桃递上前，“春杏昨夜送药来，走后灶火还燃着，我顺手扒拉了几下，就见这半张纸。”
沈明珠接过，指尖拂过残字——“……三日后入体，神志渐失，如梦游……”字迹歪斜，墨色发灰，显然是草草写就后急于销毁。
她眯起眼：“春杏？姨娘身边那个二等丫鬟？”
“正是。昨夜二更，她提着食盒去厨房，说是给小姐熬安神汤。可咱们这儿，谁也没提过要汤。”
沈明珠冷笑一声：“我身子好得很，倒要别人替我操心睡不睡得着？”
她没立刻声张，反而命人将自己惯用的茶盏、碗碟尽数收起，换到偏厢搁着，日常饮食改用一套素面粗瓷。又让小桃悄悄在厨房外撒了一层极细的药粉，无色无味，唯在月光下会微微泛银。
“若她真敢下药，”她淡淡道，“就让她自己尝个够。”
当天午时，春杏果然又来了。提着个青瓷小罐，说是“安神汤”，亲自送到沈明珠院外。厨娘照例接过，称要热一热再送进去。
可就在开饭前一刻，小桃“失手”打翻了汤罐，瓷片碎了一地，黑褐色的药汁泼洒在青砖上，蒸腾起一丝极淡的甜腥气。
“哎呀！”小桃惊叫，“这可怎么好！小姐最讨厌药味了！”
厨娘皱眉：“这汤味儿不对，怎么还有股子土腥？”
春杏脸色微变，却强笑道：“不过是加了点远志和茯神，提神安眠的，哪有别的？”
“既然都洒了，”小桃低头收拾，顺口道，“不如赏给送汤的人喝了吧？也算没糟蹋。”
春杏一怔，随即堆笑：“这……这怎么使得！”
“怎么使不得？”厨娘性子首，“你巴巴送来，不就是为小姐好？如今洒了，倒不如你自个儿喝了，也算尽了心意。”
周围几个粗使婆子都笑了起来，起哄着递碗。春杏骑虎难下，只得接过半碗残汤，仰头喝尽。她喉头滚动，眉头微皱，显然味道极苦，却还得笑着说：“为了小姐，一点苦算什么。”
沈明珠在窗内听着，指尖轻轻一弹。
她早己让小桃用五积分兑换了“基础毒物识别”技能，取了残汤滴入试剂，汤水瞬间泛青起泡，冒出细小的气泡，正是“迷魂散”与“夜牵牛”根粉的反应。这药不致命，却能让人神志恍惚，久服成瘾，最终如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。
而现在，下药的人，自己吞了毒。
不过半个时辰，春杏便开始头晕目眩。她扶着东廊柱子干呕，脸色发青，额上冷汗涔涔。恰逢侯爷亲随巡院路过，见状皱眉：“这是怎么了？脸色这般难看。”
“许是中了暑气。”有人应道。
可亲随多看了两眼，记下了她鞋底沾着的银粉痕迹——那是沈明珠提前洒下的显影药粉，唯有在特定光线下可见，形如蛛网，一路从厨房延伸至东廊。
当夜，沈明珠以“查看库房新到绣线”为由，请父亲顺道巡夜。月光斜照，侯爷脚步一顿，目光落在青砖上那串泛银的脚印上。
“这是什么？”
“像是药粉。”亲随低声道，“奴才刚才见春杏走过这里，鞋底沾了这东西。”
侯爷眼神一沉：“查。”
不过一炷香工夫，春杏房中搜出未用完的“夜牵牛”粉末，藏在妆匣夹层里。更有一张字条，笔迹虽刻意模仿，却仍带着几分姨娘惯用的柳体瘦劲：“药须缓施，勿令人察。待其神昏，再引其失仪。”
证据确凿。
侯爷当场命人将春杏押入柴房，姨娘闻讯赶来，跪在院中哭诉冤枉，说春杏私自妄为，与她无关。
“她是我身边的人，夜里进出厨房，送药到嫡女院中，你说你不知情？”侯爷声音冷得像铁，“那药粉是你房里独有的‘夜牵牛’，字条笔迹与你平日账本如出一辙。你还想瞒到几时？”
姨娘浑身发抖，再不敢抬头。
沈明珠站在回廊下，看着这一幕，没说话。她知道，这一击虽重，却未必致命。姨娘背后，恐怕还连着更深的线。
可就在这时，系统提示悄然浮现： 【成功救助炮灰丫鬟小桃（因春杏倒台，小桃免于被嫁祸），获得10积分】。
她指尖微动，心中稍定。
夜深人静，庶院门前，姨娘被禁足，两个婆子守在门外。她死死抠住门框，指甲崩裂也不觉痛，望着凝芳院方向，嘴唇颤抖。
“小姐……”她喃喃，“不会只查到这一层吧？”
话音未落，一阵风掠过，吹灭了廊下灯笼。黑暗中，她忽然听见极轻的脚步声，像是从西侧小门进来的人。
她猛地抬头。
月光下一双绣鞋停在阶前，鞋尖微翘，缀着一颗小小的银珠，在夜色里泛着冷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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