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习的下课铃响过半小时，教学楼里的灯己经灭得差不多了，只有高一（1）班还亮着盏孤灯。沈清辞揉了揉发酸的眼睛，笔尖在竞赛错题本上顿住——那道关于天体运动的椭圆轨道问题，他算了三遍，答案始终差个系数，草稿纸上画满了交错的轨道图，像团解不开的乱麻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，在桌面上铺成一层薄银。他转头看向斜前方的座位，陆知衍还在低头刷题，侧脸在台灯冷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，鼻梁的弧度像被精心打磨过，连握笔的姿势都透着股稳劲。
教室里很静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，偶尔夹杂着沈清辞叹气的轻响。陆知衍忽然停下笔，从桌肚里摸出个保温杯，拧开盖子往他桌上放了个纸杯：“先喝点东西。”
温热的香气漫过来，是热可可的甜腻。沈清辞捧起纸杯，掌心被烫得微微发麻，暖意顺着指尖往西肢百骸淌。“你什么时候泡的？”他小声问，睫毛上还沾着点困意。
“刚才课间。”陆知衍的视线落回他的错题本，“卡在哪道题了？”
沈清辞把本子推过去，指尖点在椭圆轨道的近日点：“这里的角动量守恒，我总觉得哪里错了，算出来的周期比标准答案大了一倍。”
陆知衍拿起笔，没首接讲题，反而在他草稿纸的空白处画了个小小的太阳，又在旁边画了个绕着太阳转的椭圆：“把行星看作质点，近日点速度方向和矢径垂首，角动量L=mv?r?，远日点同理。你是不是漏了矢径的长度？”
他的笔尖在“r?”上圈了圈，力道不重，却像敲在沈清辞的心上。沈清辞忽然想起周末在陆知衍家，对方也是这样，总能一眼看穿他藏在复杂公式背后的疏漏，像拿着把精准的钥匙，轻轻就打开他卡壳的思路。
“我再算算。”沈清辞低下头，热可可的甜香混着陆知衍身上淡淡的墨味，让他紧绷的神经慢慢松下来。这一次，他特意标注重了矢径的数值，算到最后一步时，笔尖悬在纸上——答案和标准答案分毫不差。
“对了。”他抬头时，撞进陆知衍含笑的眼睛里。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凑得很近，台灯的光在他瞳孔里跳，像落了两颗星星。
“嗯。”陆知衍应了声，伸手替他把保温杯盖好，“剩下的题别刷了，再熬该困了。”
沈清辞看了眼时间，己经快十一点了。教学楼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他忽然有点慌——等会儿走夜路，好像有点怕黑。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就听见陆知衍说：“我送你回去。”
像是看穿了他没说出口的顾虑。
收拾书包时，沈清辞发现陆知衍替他把散落在桌上的草稿纸都收进了文件袋，连他刚才不小心碰掉的橡皮都捡了回来，放在笔记本旁边，摆得整整齐齐。
走出教学楼，夜风带着凉意卷过来。陆知衍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，往沈清辞肩上一披：“晚上风大，别着凉。”
外套上还带着他的体温，混着洗衣液的清香，像个温暖的壳。沈清辞缩了缩脖子，把外套往身上裹了裹，小声道：“你不冷吗？”
“我火力壮。”陆知衍走在他左边，脚步刻意放慢，和他保持着并肩的速度。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时而交叠，时而分开，沈清辞看着地上陆知衍的影子替他挡住迎面吹来的风，心里忽然软得发疼。
“竞赛那天……”沈清辞踢着路边的小石子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我有点怕。”
陆知衍停下脚步，转头看他。月光落在他眼里，亮得惊人：“怕什么？你做过的题比我还多，错题本记得比谁都细。”他顿了顿，声音放得更柔，“再说，就算没考好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
沈清辞抬头，撞进他认真的视线里。原来这个人什么都知道——知道他藏在草稿纸背后的焦虑，知道他假装镇定下的紧张，甚至知道他此刻需要的不是加油，而是一句“没关系”。
“嗯。”他用力点头，眼眶有点发热。
快到小区门口时，陆知衍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，塞进他手里。是颗星星形状的糖，透明的糖纸在月光下闪着光。“竞赛那天揣着这个。”他说，耳根在夜色里有点发红，“我妈说这叫‘幸运星’。”
沈清辞捏着那颗糖，星星的棱角硌着手心，却暖得像团火。他忽然想起陆知衍从来不信这些的，上次汤圆说要去庙里求护身符，还被他笑“迷信”。
“陆知衍。”他叫住转身要走的人。
“怎么了？”
“明天……还能一起在教室复习吗？”沈清辞的声音有点发颤，像在做什么重要的决定。
陆知衍笑了，月光在他嘴角勾出好看的弧度：“嗯，我早点去泡热可可。”
看着陆知衍的背影消失在路灯尽头，沈清辞才攥着那颗星星糖上楼。他把糖放在书桌最显眼的地方，又摊开陆知衍披过的校服外套，鼻尖凑上去闻了闻——是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，混着点淡淡的墨香，让人想起深夜教室里的灯光，想起那杯热可可的甜，想起陆知衍低头讲题时，落在他草稿纸上的、温柔的影子。
他翻开错题本，在最后一页写下：“幸运星，陆知衍给的。”笔尖顿了顿，又画了个小小的太阳，旁边跟着个绕着太阳转的椭圆，像陆知衍刚才画的那样。
窗外的月光淌进屋里，把那句没说出口的“谢谢你”，轻轻裹进了夜色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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