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停后的第三天，教室窗台上结了层薄冰。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，沈清辞呵出的白气在物理课本上凝成浅雾，他攥着笔的手指冻得发僵，连画受力分析图的线条都歪歪扭扭。
“啧，手这么冰。”
一只温热的手忽然覆上他的手背，沈清辞吓得笔差点掉在地上。陆知衍不知何时凑了过来，掌心贴着他的指节来回搓了搓，另一只手从桌肚里掏出个粉色的暖手宝——是夏晓前几天落在教室的，此刻正散发着恰到好处的热度。
“夏晓的，借你捂会儿。”陆知衍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，指尖擦过他的掌心，带着点干燥的暖意，“昨天让你带手套，又忘了？”
沈清辞把脸埋进课本挡住发烫的耳尖，小声嘟囔：“早上太急了……”暖手宝的绒毛蹭着掌心，他忽然想起上周堆雪人时，陆知衍替他系围巾的动作，也是这样带着不容分说的妥帖。
课间操改成了室内自习，林汤圆抱着保温杯在座位间穿梭：“清辞哥，陆哥，要不要喝姜茶？我妈煮的，驱寒！”他把杯子往沈清辞桌上一放，忽然盯着两人交叠的课本笑出声，“哟，又在研究这道电磁题？陆哥都讲三遍了吧？”
沈清辞的脸更烫了。这道关于洛伦兹力的复合场问题，他卡了整整两天，昨晚陆知衍在微信上发了半页解题步骤，他还是没完全吃透。此刻陆知衍正拿着红笔在他草稿纸上画轨迹，笔尖在“左手定则”西个字上圈了圈：“磁场方向垂首纸面向里，西指指向正电荷运动方向——你上次把电荷正负搞反了。”
他的声音压得很低，气音混着窗外的风声落进沈清辞耳朵里。沈清辞盯着纸上那个被圈住的负号，忽然发现陆知衍的字迹比刚开学时柔和了些，不像九月刚认识时那样带着冷硬的棱角，倒像是被这半个学期的相处磨出了点温度。
“再试试？”陆知衍把笔塞回他手里，暖手宝还在沈清辞掌心发烫，他忽然觉得连带着思路都顺了。指尖划过纸面时，竟一次就画出了正确的轨迹，像条被暖阳融化的冰痕，流畅地通向答案。
“对了。”沈清辞抬头时，撞进陆知衍含笑的眼睛。对方正用指腹蹭掉他笔尖的墨渍，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，“晚上去图书馆吗？我带了上次说的那本竞赛题集。”
“去。”沈清辞几乎是立刻应了。
傍晚的图书馆比平时更安静，暖气开得很足。靠窗的位置积着未化的雪，像块白色的绒布。沈清辞摊开笔记本，忽然发现扉页多了行小字——是陆知衍的笔迹，写着“左手定则口诀：磁感线穿掌心，西指正电荷行，拇指受力方向明”，末尾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箭头，像在替他打气。
他转头看向陆知衍，对方正低头翻着竞赛题集，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，睫毛投下的阴影落在鼻梁上，像幅安静的画。沈清辞忽然想起早上那只覆在他手背上的手，想起暖手宝的温度，想起那句“又忘了带手套”的嗔怪——原来有些关心，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瞬间里，像雪后初霁的阳光，一点一点漫进心里。
闭馆音乐响起时，陆知衍忽然从书包里掏出个东西，塞进他口袋。是颗用锡纸包着的巧克力，隔着布料传来微热的温度。“刚在便利店买的，黑巧，提神。”他说，耳根在暮色里泛着浅红，“下周要月考了，别熬太晚。”
走出图书馆，夜风卷着雪粒打在脸上。沈清辞摸出那颗巧克力，剥开锡纸咬了一口，微苦的甜在舌尖漫开时，忽然听见陆知衍说：“你的物理笔记借我看看？我有道光学题想参考下你的思路。”
沈清辞愣住了。他知道陆知衍的物理从来稳居年级第一，哪里需要参考他的笔记？可看着对方认真的眼神，他忽然懂了——这是陆知衍在找一个明天见面的理由，像在雪地里悄悄留下的脚印，笨拙又真诚。
“好啊。”他把笔记本递过去，指尖故意碰了碰陆知衍的手背，“明天早自习给你。”
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沈清辞看着地上交叠的影子，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没那么冷了。口袋里的巧克力还带着余温，像个小小的秘密，藏着少年没说出口的心意，和这场初雪一起，慢慢落在时光里，等着春天来临时，开出温柔的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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