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六的晨光带着雪后的清冽，透过窗帘缝隙落在沈清辞的书桌上。他对着镜子系围巾时，指尖在灰色毛线的纹路里蹭了蹭——这是去年生日妈妈留下的，边缘有点起球，却总带着点安心的暖意。
手机在口袋里震动，是陆知衍发来的消息：“我在你家楼下，带了豆浆。”
沈清辞抓起书包往楼下跑，单元门推开的瞬间，撞进一片白茫的晨光里。陆知衍站在雪地里，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沾着霜，手里拎着个保温袋，看见他就笑：“刚出锅的，甜口，你上次说喜欢。”
豆浆的热气顺着袋口漫出来，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。沈清辞接过时，指尖触到陆知衍的手套，还带着骑车时的寒气，心里却忽然暖得发胀。
陆知衍家在老小区，楼道里铺着磨得发亮的木地板，墙上贴着泛黄的儿童画，是陆知衍小时候画的太阳系，歪歪扭扭的行星轨道上，用红笔写着“地球最可爱”。
“我妈昨天特意擦了地，说怕你嫌脏。”陆知衍掏钥匙时，耳尖有点红，“她就那样，爱操心。”
门刚打开条缝，就传来轻快的脚步声。陆妈妈系着围裙站在玄关，脸上带着笑：“是清辞吧？快进来快进来，外面冷坏了吧？”她伸手接过沈清辞的书包，往屋里引，“知衍总说你物理好，阿姨可得好好谢谢你，督促他别总想着拆东西。”
客厅的暖气很足，茶几上摆着盘刚切好的草莓，红得发亮。陆知衍的爸爸坐在沙发上看报纸，抬头朝他笑了笑：“常听知衍提起你，快坐。”
沈清辞有点拘谨地坐下，陆妈妈己经端来杯热牛奶，杯壁上印着小熊图案：“热的，加了点蜂蜜，暖暖胃。”她挨着沈清辞坐下，目光落在他围巾上，“这围巾真好看，手工织的吧？”
“是……我妈妈织的。”沈清辞的声音有点轻。
“手艺真好。”陆妈妈没多问，转而指着墙上的照片，“你看知衍小时候，胖得跟个球似的，还总抢邻居家小孩的积木。”
照片里的陆知衍穿着黄色连体衣，手里攥着块积木，正往嘴里塞，脸上沾着口水，傻气又可爱。沈清辞忍不住笑了，陆知衍在旁边咳嗽一声：“妈，说这个干嘛。”
“怎么不能说？”陆妈妈拍了下他的胳膊，“让清辞看看你小时候多淘。”
陆知衍拉着沈清辞去书房拿笔记，房间不大，却收拾得整齐。书架上除了竞赛书，还摆着几个拆到一半的机器人模型，角落里堆着篮球和滑板。“我妈总说我房间像废品站。”他挠挠头，从抽屉里拿出个蓝色活页本，“笔记都在这儿，里面夹了便签，标了你的易错点。”
活页本的纸页有点卷边，显然被反复翻过。沈清辞翻开，看见陆知衍用红笔在“波粒二象性”旁边画了个小太阳，旁边写着：“沈清辞总把光子动量算错，记住p=h/λ！”字迹带着点刻意的严厉，却在末尾画了个小小的笑脸。
“中午在这儿吃饭吧？”陆知衍忽然说，手里转着笔，“我妈买了排骨，说要炖藕汤，你上次在自习室说爱喝。”
沈清辞愣了愣，他其实只提过一次，还是上周刷题时随口说的。“会不会太麻烦阿姨？”
“不麻烦，她就爱做饭。”陆知衍把笔往桌上一放，“再说，你不是想看我那本《时间简史》的注释版？在书架最上层，吃完饭找给你。”
午饭时，陆妈妈总往沈清辞碗里夹排骨，陆爸爸则和他聊物理竞赛的事，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夏令营。沈清辞一边回答，一边往嘴里扒饭，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陌生——没有小心翼翼的客套，没有刻意的讨好，只有自然的关心，像冬日里的暖阳，一点点晒进心里。
饭后陆妈妈端来块巧克力蛋糕，是刚从甜品店买的：“知衍说你爱吃这个，特意让老板多加了层可可酱。”
蛋糕的甜混着可可的微苦，在舌尖漫开。沈清辞忽然想起昨天独自在家的冷清，想起王兰给沈乐乐夹菜时的温柔，原来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，是这样具体又温暖。
陆知衍送他回家时，雪又开始下了。两人并肩走在老小区的巷子里，脚印在雪地上连成串。“我妈说，下次让你带本错题本过来，她想看看‘让知衍服帖的学霸笔记’长什么样。”陆知衍的声音带着笑意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。
沈清辞的耳尖有点热：“她会不会觉得我太笨了？”
“怎么会。”陆知衍停下脚步，转头看他，睫毛上沾着雪花，“我妈说，能让我心甘情愿讲题讲到嗓子哑的人，肯定是很重要的人。”
雪花落在两人发梢，轻轻巧巧的。沈清辞看着陆知衍认真的眼睛，忽然想起早上那杯热豆浆，想起客厅里的草莓，想起蛋糕上厚厚的可可酱——这些细碎的温暖像拼图，一点点凑出“被在意”的形状。
“陆知衍，”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雪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“寒假结束前，还能来你家刷题吗？”
陆知衍笑了，伸手替他拂去肩上的雪：“随时来，我妈说给你留着排骨。”
巷口的路灯亮了，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，紧紧挨着。沈清辞攥着那本蓝色活页本，指尖触到纸页上陆知衍画的小太阳，忽然觉得这个寒假好像被施了魔法，那些孤单的、冷清的角落，都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温暖填满了。
原来有些陪伴，真的能像雪地里的脚印，一步一步，把陌生的路走成心里的归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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