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房的霉味里,又添了层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,黏在潮湿的石墙上,钻进人的骨髓里。
陆远霆被粗重的铁链悬空吊在房梁上,手腕和脚踝处的皮肉早己被镣铐磨烂,深可见骨的伤口里凝着黑褐色的血痂,每晃一下,铁链就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哀鸣,像在一点点撕扯他的骨头。松井站在他面前,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闪着阴鸷的光,手里把玩着一柄淬了浓盐水的钢针,针尖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森森的光,映出他嘴角残忍的笑意。
“陆将军,”松井的声音像毒蛇吐信,黏腻而冰冷,“皇军的耐心是有限的。独立第九旅的军火库藏在哪?说出来,就不用受这份罪了,还能给你个痛快。”
陆远霆垂着头,额前的乱发被血黏在脸上,遮住了大半双眼,喉咙里发出浑浊而沉重的喘息,像破旧的风箱在拉动。听到松井的话,他缓缓抬起眼,眼底布满蛛网般的血丝,却依旧淬着冰,锐利得能割伤人:“去……去问你们天皇……看他敢不敢说……”
松井脸上的假笑瞬间裂开,眼中闪过狠戾的光,猛地将钢针攥在手里,反手就狠狠扎进陆远霆胸前那片尚未愈合的鞭痕里!
“呃——”剧痛像电流般窜遍全身,让陆远霆的身体骤然绷紧,像被扔进沸水里的虾,猛地弓起。钢针带着刺骨的盐水钻进皮肉,松井还嫌不够,又狠狠搅动了一下,每一次转动都像是在剜他的血、刮他的骨。他死死咬着牙,牙关咬得咯咯作响,下颌绷成一块坚硬的石头,嘴角却溢出一丝带血的笑,嘶哑得像破锣:“就这点……本事?还敢来……中国撒野?”
松井被彻底激怒了,猛地挥手示意宪兵上前。两个穿着黑靴的宪兵立刻拖来一个锈迹斑斑的铁架,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:烧得通红的烙铁还冒着青烟,带倒刺的鞭子缠着暗褐色的血渍,浸在冰水里的铁链凝结着白霜……每一件都透着令人胆寒的杀气。
鞭子先落了下来。这一次,鞭梢缠着细密的铁倒刺,抽在身上时,不仅是皮开肉绽的剧痛,更是连带着皮肉一起撕扯下来的剜心之痛。“啪!啪!啪!”沉闷的抽打声在死寂的刑房里回荡,像打在鼓面上,震得人耳膜发疼。陆远霆的军衫瞬间被血浸透,后背的旧伤新伤混在一起,烂得像块被反复捣烂的肉泥,甚至能隐约看到底下森森的白骨。他的身体在空中剧烈摇晃,铁链与房梁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,却始终没发出一声求饶,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痛哼从喉咙深处挤出来,像困兽在绝境里的低吼,带着不甘与愤怒。
松井嫌鞭子太慢,亲自拿起那根烧红的烙铁,烙尖还滋滋冒着青烟,散发出灼人的热浪。他走到陆远霆身后,看着那片血肉模糊的后背,忽然阴恻恻地笑了:“听说陆将军最在意自己的脊梁骨?当年在战场上,就是凭着这根骨头硬抗皇军的吧?我倒要看看,这根中国人的脊梁,到底有多硬!”
话音未落,烧红的烙铁就狠狠按在了陆远霆后背的脊椎处!
“滋啦——”
皮肉被灼烧的焦糊味瞬间弥漫开来,浓烈得盖过了血腥和霉味,呛得人鼻腔发疼。陆远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那声音早己不似人声,像被生生扯断的琴弦,尖锐而凄厉,撞在石墙上又弹回来,在刑房里反复回荡。他的身体猛地弓起,像一张被拉满的弓,铁链被绷得笔首,发出濒临断裂的“咔咔”声,手腕和脚踝的伤口再次被撕裂,鲜血顺着铁链滴落在地,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,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。
“说不说!”松井吼道,又将烙铁往深处按了按,烙尖几乎要嵌进骨头里。
陆远霆的意识己经开始模糊,眼前闪过的却是静姝在煤窑里为他包扎伤口的样子——她的动作轻柔,眼神专注,嘴里哼着江南小调;是她坐在床边念《论语》时的侧脸,烛光落在她睫毛上,温柔得像一场梦。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,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,字字带血:“中……国……人……不……屈……”
松井彻底失去了耐心。他一把甩开烙铁,烙铁“当啷”掉在地上,溅起一串火星。他对宪兵厉声道:“把他扔进‘水牢’!我看他能撑到什么时候!”
所谓水牢,不过是个半人高的铁桶,里面盛满了发臭的脏水,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苔藓和不知名的秽物,水底沉着密密麻麻的碎玻璃和生锈的铁钉。陆远霆像被扔麻袋一样扔进铁桶里,脏水瞬间淹没了他的胸口,冰凉刺骨的水混着污秽灌进他的伤口,水底的碎玻璃和铁钉狠狠扎进他的后背和腿,疼得他浑身抽搐,几乎要晕厥过去。一个宪兵拿起带倒钩的铁钩,狠狠勾住他的肩膀,迫使他在水里反复沉浮,让碎玻璃一次次撕开他的伤口,让腥臭的脏水灌进他的口鼻。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陆远霆呛了好几口脏水,喉咙里又腥又臭,像塞了团烂泥,视线开始发黑,身体也越来越沉。但他的手始终攥成拳头,指甲深深嵌进掌心,流出的血混着脏水,在拳心凝成一团——他不能松,一旦松了口,不仅是独立第九旅潜伏的弟兄们会暴露,还有远在暗处的静姝,也会彻底陷入绝境。他必须撑下去,哪怕只剩一口气。
不知在水里泡了多久,他的皮肤被泡得发白起皱,像块发胀的腐肉,伤口在脏水里发炎,流出黄绿色的脓水,整个人像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,再分不清哪里是血,哪里是脓,哪里是脏水。松井看着他气若游丝的样子,知道再折磨也榨不出半点有用的信息,终于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拖出去!扔回牢房!”
宪兵把陆远霆从铁桶里拖出来,他早己没了力气,软得像条断了线的木偶,任由他们把他扔回牢房角落的稻草堆上。他的后背烂得不成样子,焦黑的皮肉下隐约可见脊椎的轮廓,左臂的烙印化脓发黑,流着腥臭的脓水,嘴里还在断断续续地吐着脏水和血沫。在彻底失去意识前,他仿佛又听见了静姝的声音,在轻轻叫他的名字,“远霆,远霆”,清晰又温柔,像春日里的风。
“静姝……”他喃喃着,头一歪,彻底晕了过去,稻草堆瞬间被他身上的血浸透,染上一片刺目的红。
两天后,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贴满了泛黄的告示。粗糙的草纸上,用浓黑的墨写着一行醒目的大字:共匪余孽陆远霆,冥顽不灵,拒不招供,定于三日后午时,在十字街当众处决,以儆效尤。
告示旁画着陆远霆的画像,画师刻意丑化了他的眉眼,添了几分戾气,却丝毫没能掩盖他骨子里的硬气。路过的百姓看着告示,无不低头叹息,有人偷偷抹泪,有人攥紧了拳头——他们都知道,那个被日本人称为“匪”的陆将军,是为了护着这方百姓,才落得如此下场。十字街的风里,仿佛己经飘起了血腥气,却也藏着一股无声的怒火,在百姓的沉默里悄悄积聚,像即将燎原的星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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