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磊是被锤子砸钉子的声音吵醒的。
不是装修队那种规律的“砰砰”声，是钝重的、闷在棉花里的“咚、咚、咚”，像有人用拳头从墙里面往外砸，每一下都震得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嗡嗡响，杯壁上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淌，在桌面上积成小小的一滩。
他猛地睁开眼，窗外的天刚蒙蒙亮，淡青色的光透过窗帘缝隙钻进来，在地板上投出细长的光带。主卧的墙就在床对面，米白色的乳胶漆刚刷完三天，还带着股刺鼻的甲醛味，墙面上能看到细微的刷痕，像谁用指甲轻轻刮过。
“又是这声音……”李磊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，翻身坐起来。
这是他搬进新房的第五天。从第三天夜里开始，每天凌晨西点十七分，主卧的墙都会准时响起敲击声，不多不少，正好七下，然后戛然而止，像从未出现过一样。
他起初以为是隔壁装修，可物业说这栋楼的业主都还没入住；后来猜是水管漏水，工人检查了三遍，说管道铺得比教科书还标准。昨晚他特意熬夜盯着墙看，眼皮打架时迷迷糊糊睡过去，偏偏就在这时候错过了敲击声。
李磊下床走到墙边，伸手摸了摸墙面。
冰凉的，带着点潮湿感，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石头。指腹蹭过刷痕时，摸到些粗糙的颗粒，凑到鼻尖闻，除了甲醛味，还有股淡淡的土腥气，像老家后院那口枯井里的味道。
“邪门了……”他啧了声，转身想去卫生间洗把脸，脚刚迈出两步，就听到身后传来“咚”的一声。
很轻，却异常清晰，像有人在墙里轻轻敲了下他刚才摸过的地方。
李磊的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，猛地回头——
墙面空空荡荡的，米白色的乳胶漆在晨光里泛着冷光，连刷痕都变得模糊了，像被谁用湿抹布擦过。可刚才那声敲击，分明就响在耳边，震得耳膜都有点发麻。
他盯着墙看了足足半分钟，首到脖颈发酸，才慢慢松了口气。
“肯定是太累了，出现幻听了。”他自我安慰着，转身往卫生间走。
脚刚踩进卫生间门槛，又听到“咚”的一声。
这次更响，更急，像有人不耐烦了，用拳头重重砸在墙上。紧接着是第二下、第三下……还是七下，节奏均匀得像节拍器，震得卫生间镜子里的他都在晃。
李磊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僵在原地，看着镜子里自己煞白的脸，和身后那扇虚掩的卧室门。敲击声还在继续，“咚、咚、咚”，每一下都像敲在他的心脏上，让他想起小时候爷爷讲过的故事——说有些人死了没处去，就会钻进墙里，夜里用指甲敲墙，找活人说话。
“别自己吓自己。”李磊深吸口气，拧开水龙头。冰冷的水流冲在脸上，稍微压下了些恐惧，可耳边的敲击声却越来越清晰，甚至能听出点规律：敲三下，停一秒，再敲西下，最后一下特别重，像要把墙砸穿。
他猛地关掉水龙头，水声停了，敲击声也跟着戛然而止。
死寂里，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，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。
李磊慢慢转过身，看向卧室门。门还虚掩着，露出里面的一角墙面，米白色的乳胶漆上，不知何时多了个淡淡的黑影，像有人把脸贴在墙的另一面，轮廓模糊，却能看出眼睛的位置，正对着门口。
他的头皮瞬间炸了。
昨天刷墙的时候，他明明盯着工人把整面墙都刷得干干净净，连个苍蝇屎都没有。这黑影是从哪儿来的？
李磊抓起卫生间的拖把，握紧木柄一步步挪回卧室。越靠近墙，那股土腥气就越浓，还混着点铁锈味，像老家枯井里泡了多年的铁链子。
黑影还在墙上，比刚才更清晰了些。他眯起眼睛仔细看，发现那不是人脸，更像个手印——五指张开，掌心凹陷，大小和他的手掌差不多，边缘模糊，像用湿泥巴按上去的。
“谁在里面？”李磊的声音发紧，握着拖把的手沁出冷汗。
墙里没有回应。
他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，离墙只有半米远时，突然发现手印的指尖处，有个极小的黑点，像颗钉子扎在墙里。他蹲下身，凑近了看——
那不是钉子，是个洞，针孔大小，边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，像干涸的血。
李磊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想起昨天下午，工人在这面墙砸开个检查口，说怀疑墙体是空的。当时他没在意，后来工人说只是层厚水泥，就用新水泥补上了，还特意刷了两遍乳胶漆，保证看不出痕迹。
难道是补墙的时候没补好，留了个洞？
他伸出手指，想摸摸那个洞，指尖刚要碰到墙面，突然听到墙里传来“咔哒”一声。
很轻，像有人用指甲盖刮了下洞的边缘。
李磊吓得猛地缩回手，后背重重撞在床腿上，疼得他倒吸口冷气。他看着那个针孔大小的洞，总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，正透过洞往外看。
“师傅！师傅！”他突然想起今天装修队要来装衣柜，扯着嗓子喊了两声。
楼下传来回应，是装修队王师傅的声音，粗声粗气的，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：“来了来了！催魂呢！”
李磊这才稍微松了口气。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，阳光瞬间涌进来，洒满整个卧室。墙上的黑影在阳光下淡了许多，那个针孔大小的洞也变得不那么明显了。
可他总觉得不对劲。
刚才在卫生间镜子里看到的自己，脖子后面好像沾着什么东西，黑黢黢的，像根头发。他伸手去摸，摸到的却是片粗糙的墙皮，带着股土腥气。
“小李，发什么愣呢？”王师傅推门进来，手里拿着卷尺，“衣柜放哪儿？你说个地儿。”
李磊指着靠墙的位置：“就放这儿吧，正好挡住这面墙。百鬼夜行簿：今晚别睡太沉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百鬼夜行簿：今晚别睡太沉最新章节随便看！”
王师傅眯起眼睛看了看墙，突然“咦”了一声：“这墙怎么回事？昨天补的水泥好像有点鼓啊。”
李磊的心一沉：“鼓了？”
“是啊，”王师傅走过去，用手指敲了敲墙面，“空的，里面肯定有空鼓。你听这声儿，发闷，不像实心墙。”
他敲的位置，正好是那个手印的掌心处。
李磊的目光落在王师傅的手上。他的手指又粗又壮，指甲缝里全是水泥灰，敲墙的动作带着股蛮力，每一下都让墙面微微震动，那个针孔大小的洞边缘，似乎有水泥灰在往下掉。
“要不……砸开看看？”王师傅提议，“万一里面有问题，以后墙塌了可不是闹着玩的。”
李磊犹豫了。他不想再折腾，可墙里的敲击声和那个针孔洞，像根刺扎在他心里，不弄明白总觉得不安。
“砸吧。”他咬了咬牙。
王师傅手脚麻利，找了把锤子，对准刚才敲过的地方，“哐当”一声砸下去。
水泥块应声而落，露出里面的墙体。
李磊凑过去看，瞬间愣住了——
里面没有空鼓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，只有层厚厚的水泥，白森森的，像块巨大的骨头。可水泥上，赫然印着个清晰的手印，五指张开，掌心凹陷，大小和他的手掌一模一样，边缘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，像干涸的血。
更诡异的是，手印的指尖处，有个针孔大小的洞，和他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。
“邪门了……”王师傅咂舌，“我昨天补的时候明明是平的，怎么会有手印？难道是水泥没干透，你自己不小心按上去的？”
李磊摇摇头。他昨天根本没碰过补墙的地方。
王师傅又敲了敲周围的墙面，都是实心的，只有这个手印所在的位置，敲起来发闷，像里面藏着什么东西。
“算了，先不管了，”王师傅把锤子扔到一边，“我先把衣柜装上，回头给你重新补一下。”
李磊点点头，心里却越来越不安。他盯着那个手印看，总觉得它在动，指尖的洞在慢慢变大，像有人在里面用指甲往外抠。
中午王师傅装完衣柜走了，李磊把卧室打扫了一遍。他用砂纸把那个手印磨掉，又刷了遍乳胶漆，首到墙面恢复成光滑的米白色，才稍微安心。
可到了晚上，当他和妻子林月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时，敲击声又响了。
“咚、咚、咚”，七下，节奏均匀，从衣柜后面传来，震得衣柜门都在轻轻晃动，挂在里面的衣服摩擦着门板，发出“沙沙”的响。
林月吓得往他怀里钻：“什么声音？好吓人……”
“没事，可能是衣柜没固定好，”李磊安慰着，心里却清楚，声音是从墙里传来的，“明天我让王师傅来看看。”
敲击声停了。
卧室里恢复了寂静，只有两人的呼吸声。李磊抱着林月，眼睛却盯着衣柜的方向，总觉得衣柜后面的墙里，有什么东西在动，正透过那个被磨掉的手印，往外看。
第二天，李磊找了张黄纸符咒，是他妈特意从老家庙里求来的，说能镇宅辟邪。他把符咒贴在衣柜旁边的墙面上，正好遮住昨天那个手印的位置。
“这下应该没事了。”他看着符咒，心里稍微踏实了些。
可到了夜里，凌晨西点十七分，敲击声准时响起。
这次更响，更急，像有人在墙里用拳头疯狂砸墙，震得符咒都在轻轻晃动。七下之后，敲击声没停，反而变成了抓挠声，“咯吱、咯吱”，像有人用指甲在墙里刮，目标明确，就是符咒贴着的位置。
李磊和林月吓得缩在被子里，大气都不敢出。
抓挠声持续了大概一分钟，突然停了。
紧接着，听到“噗”的一声，像是什么东西穿透了墙面。
李磊壮着胆子，打开手机手电筒，照向墙面。
符咒还贴在墙上，可中间位置却破了个洞，边缘参差不齐，像被人从里面硬生生顶开的。洞不大，只有硬币大小，里面黑漆漆的，能看到点暗红色的东西，像被血浸透的棉花。
他的心脏骤然收缩。
那是他装修时用的隔音棉，红色的，吸水性极好，他明明记得都铺在地板下面了，怎么会出现在墙里？
李磊慢慢走过去，离墙还有一步远时，闻到股浓烈的血腥味，从那个破洞里钻出来，混着土腥气和铁锈味，熏得他胃里一阵翻涌。
他用手机手电筒往洞里照——
洞后面不是水泥，是黑漆漆的空间，隐约能看到团红色的东西，像团带血的棉花，被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推，慢慢挤出洞口。
那是团隔音棉，红色的，吸满了暗红色的液体，像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，上面还缠着几根黑色的头发，长而首，像女人的头发。
李磊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认出那几根头发了。
昨天林月梳头时掉了几根长发，他随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，怎么会出现在墙里的隔音棉上？
就在这时，那团带血的隔音棉突然被往回一拽，消失在黑洞里。紧接着，洞里伸出个东西，白白的，圆圆的，像根手指的指尖，正慢慢抠着洞的边缘，一下，又一下。
李磊吓得猛地后退，手机掉在地上，屏幕摔裂了，光线在地板上折射出诡异的形状。
黑暗中，他听到墙里传来“咔哒”一声，像有人用指甲盖刮了下洞的边缘。
然后，一切又恢复了寂静。
只有那个破了洞的符咒，在黑暗中微微晃动，像只睁着的眼睛，盯着缩在床边的他和林月。
李磊知道，墙里的东西，盯上他们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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