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：系统湮灭心灯黯，酸菜疗法启新章
县医院急救室的灯光惨白刺眼，映照着林海毫无血色的脸。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，静静地躺在担架床上，只有心电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曲线证明着生命尚未离去。医生护士围着他，紧张地进行着抢救——注射强心针、吸氧、处理后背崩裂的伤口、重新固定左臂石膏……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血腥味混合的窒息感。
王学成瘫坐在走廊冰冷的长椅上，脸上泪痕未干，眼神空洞。他耳边还回荡着林海那声压抑的嘶吼，眼前还残留着他剧烈抽搐的恐怖景象。海子哥……是为了救薇姐……才把自己搞成这样的！他懊悔、恐惧、心如刀绞！
“病人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了！但情况非常危险！”主治医生摘下口罩，脸色凝重，“脑部受到不明原因的强烈刺激，有短暂缺氧迹象！脊柱损伤加重！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！失血！最麻烦的是……他体内检测到微量汞！虽然剂量极低，但来源不明！必须立刻排查！另外……神经系统反应极其微弱……有陷入深度昏迷甚至植物状态的风险！需要密切观察！”
汞？水银！王学成的心猛地一沉！海子哥……用了体温计里的水银！他疯了吗？！
林海被推回病房，身上插满了管子。他依旧昏迷不醒，呼吸微弱，脸色灰败得如同蒙上了一层死气。王学成守在床边，看着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，泪水无声滑落。
夜深人静。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单调的“嘀嘀”声。林海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沉浮。没有光，没有声音，没有触感。只有一片虚无的死寂。他尝试呼唤系统，没有回应。那片曾经承载着希望和知识的蓝色空间，彻底消失了，仿佛从未存在过。连一丝残响都没有留下。
绝望！前所未有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，将他彻底淹没！系统……他最后的倚仗，他穿越者的身份象征，他改变命运的钥匙……彻底湮灭了！为了那一次不顾一切的“精神共振”，为了给陈薇传递力量，他耗尽了系统最后一丝本源，也几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！
瘫痪！系统崩溃！陈薇深陷危机！酸菜坊被封！技术研究被否定！前途一片黑暗！他还有什么？他还能做什么？一个废人！一个连意识都难以清醒的废人！如何保护陈薇？如何实现抱负？如何……活下去？
一股巨大的、冰冷的、足以吞噬一切的虚无感攫住了他。意识在黑暗中不断下沉……下沉……仿佛要坠入永恒的深渊。放弃吧……太累了……就这样……睡去吧……
五七农场：禁锢中的微光
红星生产队的风暴并未平息。陈薇虽然暂时未被逮捕，但工作组对她的审查并未结束。她被定性为“有严重思想问题，需接受劳动改造”，被勒令离开知青点，前往公社下属的“五七农场”进行“思想教育”和“劳动锻炼”。
五七农场，位于一片更加荒僻的山坳里。几排低矮的土坯房，一片贫瘠的坡地，就是全部。这里收容的多是些“成分不好”或“思想落后”的人，气氛压抑沉闷。陈薇被分配去养猪和开垦荒地，劳动强度极大。
环境恶劣，但陈薇心中的火种并未熄灭。林海在病榻上那不顾一切的“精神共振”，如同烙印般刻在她的灵魂深处！她感受到了那份绝望中的守护，那份超越生死的信念！她不能倒下！她必须继续战斗！为了林海！为了他们共同的理想！
她随身携带的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，就是那个贴身藏着的小玻璃瓶——装着从老地窖提取的、浑浊的发酵液残留物。还有……林海那张“植物源神经活性”图纸，被她用油纸仔细包裹，缝进了棉袄内衬里。
劳动之余，她利用一切可能的间隙，开始了秘密研究。猪圈旁有个废弃的、漏风的小工具棚，成了她的临时“实验室”。她用捡来的破瓦罐当容器，用树枝当搅拌棒，用收集的雨水稀释发酵液。她严格按照林海图纸上的简化流程，进行着极其简陋的“粗提纯”——煮沸、静置、取上清液、再过滤……
没有精密仪器，她只能依靠最原始的感官判断：观察颜色变化（深褐色变浅）、嗅闻气味（刺鼻酸味减弱，清苦味更明显）、甚至……她冒险用舌尖尝了尝最稀的稀释液（微量，立刻漱口）——一种强烈的、带着刺激性的苦涩感，伴随着一丝微弱的、类似薄荷的清凉感！
“生物活性……刺激……”陈薇心中微动。这感觉……似乎和林海描述的“神经刺激”有某种微妙的关联？
她需要更首接的证据！需要……活体实验！但去哪里找实验对象？用农场的老鼠？风险太大！容易暴露！用自己？她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……也许……
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型。她利用喂猪的机会，偷偷收集了几头猪在不同状态（健康、轻微腹泻、外伤）下的反应。她将稀释不同倍数的提纯液，混入猪的饮水中。
观察是漫长而细致的。她发现，饮用低浓度提纯液的猪，精神状态似乎更活跃？食欲更好？而一头后腿有轻微外伤（被栅栏划伤）的猪，伤口愈合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一点？虽然变化极其微弱，且无法排除其他因素干扰，但这微小的迹象，给了她一丝希望！
“也许……真的有效……”陈薇的心跳加速。她需要更纯净的样品！需要……人体试验！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，却又无比清晰！林海……他是最需要的人！也是……唯一可能的人选！
病榻上的“酸菜输液”
县医院病房里，林海在昏迷三天后，终于艰难地睁开了眼睛。意识如同生锈的齿轮，缓慢而滞涩地转动。剧烈的头痛、全身的酸痛、尤其是后背和左臂钻心的疼痛，瞬间将他淹没。更让他绝望的是，腰部以下，依旧是那片死寂的虚无！系统……彻底消失了！意识深处，只有一片冰冷的、荒芜的废墟！
“海子哥！你醒了！”王学成惊喜的声音传来，带着哭腔。
林海转动干涩的眼球，看向王学成那张憔悴的脸，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嗬嗬声。
“水……”王学成连忙用棉签蘸水他的嘴唇。
林海艰难地吞咽着，意识一点点清晰。系统崩溃的绝望、瘫痪的现实、陈薇的安危……巨大的痛苦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几乎将他再次击垮。他闭上眼睛，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。
“薇……薇姐她……”王学成看着林海的样子，心如刀绞，哽咽着将陈薇被送去五七农场的事情说了出来，“不过海子哥！薇姐让我告诉你……她没事！她让你……一定要坚持住！她……她在想办法！”
“想办法……”林海心中苦涩。还能有什么办法？系统没了……他成了真正的废人……
就在这时，病房门被轻轻推开。一个穿着白大褂、戴着口罩的年轻女护士走了进来，手里拿着输液瓶和针管。王学成认识她，是负责这个病房的小张护士，人挺和气。
“3床，林海，换药了。”小张护士声音轻柔。
王学成连忙让开位置。
小张护士熟练地给林海更换后背伤口的敷料，动作轻柔。在换药过程中，她看似无意地靠近林海耳边，用极低的声音飞快地说了一句：“陈薇同志……让我带句话……‘酸菜疗法’……准备尝试……需要你的……绝对信任……”
林海的身体猛地一僵！眼睛瞬间睁开！酸菜疗法？！陈薇？！她……她在五七农场……还在研究？！她要用那个发酵液？！
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席卷了他！紧接着是狂喜！陈薇没有放弃！她还在战斗！但随即是更深的恐惧！那东西……安全吗？有效吗？用在人身上……万一……
“她……还说什么……”林海用尽全身力气，嘶哑地问。
小张护士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，声音压得更低：“她说……提纯液……初步测试……有微弱活性……但风险……很大……问你……敢不敢……试……”
敢不敢试？
林海的心脏狂跳！如同擂鼓！他死死盯着小张护士的眼睛，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，他看到了陈薇的决绝和期待！也看到了巨大的风险！
没有系统！没有保障！没有先例！只有陈薇在简陋条件下提取的、成分不明的液体！一旦注入体内……后果不堪设想！轻则无效，重则中毒、过敏、甚至……死亡！
但是……不试呢？永远瘫痪？永远成为累赘？永远看着陈薇独自在风雨中挣扎？
林海的眼中，绝望的灰烬下，骤然燃起一簇疯狂的火苗！那是赌徒般的孤注一掷！是对陈薇绝对的信任！是对命运最后的抗争！
“试！”林海的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，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，“告诉她……我信她！用！”
小张护士眼中闪过一丝动容，她迅速点了点头，不再说话，换好药后默默离开了病房。
接下来的几天，林海在煎熬中等待。他积极配合治疗，努力进食（尽管毫无胃口），强迫自己进行上肢的康复训练（哪怕只是动动手指）。他要活下去！要以最好的状态，迎接陈薇的“酸菜疗法”！这是他唯一的希望！
王学成则成了秘密的信使。他利用探视的机会，偷偷将林海的身体状况（体温、血压、伤口情况）写在纸条上，塞给小张护士（她似乎和陈薇有某种秘密联系渠道）。又将小张护士带回的陈薇的指示（注意事项、可能出现的不良反应）牢牢记在心里。
终于，在一个飘着细雨的黄昏，小张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进病房。车上除了常规的生理盐水瓶，还有一个用黑布裹着的、不起眼的小玻璃瓶。
“3床，林海，输液。”小张护士的声音平静无波，但眼神却异常凝重。
王学成紧张地屏住了呼吸。
林海看着那瓶被黑布包裹的液体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！来了！陈薇的“酸菜疗法”！
小张护士动作麻利地消毒、扎针。透明的生理盐水顺着输液管缓缓滴入林海的静脉。然后，她拿起那个小黑瓶，用注射器抽出里面约5毫升的、略显浑浊的淡黄色液体。她深吸一口气，动作极其缓慢而谨慎地，将注射器针头刺入输液管的橡胶接口，缓缓推动活塞！
那淡黄色的液体，混入透明的生理盐水中，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，瞬间扩散开来，形成一道浑浊的细流，顺着输液管，缓缓流向林海的手背静脉！
病房里死一般寂静！只有输液管里液体滴落的“嗒……嗒……”声，如同命运的倒计时！
林海死死盯着那道浑浊的液体，感受着冰凉的药液顺着血管流入体内。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或灼烧感，只有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凉凉的、带着淡淡苦涩感的异样感顺着血管蔓延。
一秒……两秒……十秒……
突然！
林海的身体猛地一颤！不是痛苦！而是一种极其奇异的感觉！仿佛……仿佛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无比清晰的电流脉冲，从腰部以下那片死寂的虚无中……骤然窜起！沿着脊椎，如同苏醒的藤蔓，猛地冲上大脑！
嗡——！
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！眼前瞬间发黑！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！心脏狂跳得如同要炸开！
“呃！”林海发出一声闷哼！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！
“海子哥！”王学成吓得魂飞魄散！
小张护士脸色煞白，手一抖，差点拔掉针头！
但痉挛只持续了短短几秒！眩晕感如同潮水般退去！耳鸣消失！心脏渐渐平复！
林海急促地喘息着，额头上布满冷汗。他惊魂未定地感受着身体的变化。腰部以下……依旧是麻木的……但是……刚才那股电流脉冲感……是真实的！无比真实！而且……似乎……似乎比之前任何一次系统模拟的刺激都要清晰！都要强烈！
“感觉……怎么样？”小张护士声音颤抖地问。
“……”林海闭上眼睛，仔细体会。除了刚才的剧烈反应，身体似乎没有其他不适。而腰部以下……在最初的电流脉冲后，似乎……似乎多了一丝极其极其微弱的……难以言喻的……“存在感”？不再是绝对的虚无，而是像隔着厚厚的棉被被轻轻触碰了一下？那种感觉稍纵即逝，却让他浑身汗毛倒竖！
“有……感觉……”林海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，“刚才……有……电……麻了一下……腰下面……”
王学成和小张护士瞬间瞪大了眼睛！有感觉？！瘫痪的地方有感觉了？！
“真的吗？海子哥！真的吗？！”王学成激动得语无伦次。
“嘘！”小张护士连忙制止他，警惕地看了看门外，压低声音，“别声张！观察！继续观察！”
输液还在继续。那浑浊的液体一点点融入林海的血液。林海屏住呼吸，集中全部精神，感受着身体的每一丝变化。眩晕感没有再出现。心脏和呼吸平稳。但腰部以下……那片麻木的区域……似乎……似乎真的……有了一丝极其微弱、时断时续的……如同最纤细的蛛丝拂过般的……微弱触感？！不是痛，不是痒，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……“存在”的感知！
这感觉极其微弱，如同风中残烛，时有时无，需要他全神贯注才能捕捉到。但它确实存在！不再是绝对的死寂！
“薇……”林海的眼眶瞬间了！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。他紧紧攥住了拳头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！不是幻觉！不是错觉！陈薇的“酸菜疗法”……有效！虽然微弱！虽然充满未知的风险！但它撬动了那扇紧闭的、名为“瘫痪”的绝望之门！透进了一丝微光！
科技的火种，在最不可能的地方——酸菜缸里，在禁锢的农场中，在瘫痪的病榻上，在濒临崩溃的绝境里，顽强地燃烧着，第一次，照亮了通往重生之路的、微弱却真实的第一缕曙光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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