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瑾年是被一阵剧烈的胃痛惊醒的。
他趴在三楼的地板上，额头抵着冰凉的酸枝木供桌，胃里像是有把钝刀在反复搅动。昨晚的记忆碎成了片段：温念拿着照片质问他的样子，药瓶摔碎时的脆响，还有珍珠滚落楼梯的“嗒嗒”声，最后定格在林妙被陈默带走时，嘴角那抹诡异的笑。
“柯总，该吃药了。”
陈默的声音在门口响起，手里端着杯温水和个药盒。柯瑾年接过药盒时，指尖触到盒底的刻痕——是温念的名字，笔画被反复刻了很多遍，边缘的木刺扎进掌心，渗出血珠。
“她怎么样了？”他哑着嗓子问。
“温小姐在房间里，没出来过。”陈默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玻璃碎片，“疗养院那边来消息，林妙说要见您，说有关于苏婉女士的线索。”
柯瑾年的手猛地收紧，药盒被捏得变了形。苏婉的线索？林妙从二十年前就开始跟踪苏婉，当年母亲的日记失踪，很可能就是她干的。
“备车。”
慈安疗养院坐落在城郊的半山腰，外墙爬满了爬山虎，像座被绿色藤蔓包裹的监狱。院长亲自在门口迎接，递过来的病历夹上，照片里的林妙眼神涣散，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——是昨晚用碎玻璃划的。
“柯先生，林小姐昨晚情绪很不稳定，一首在喊‘翡翠是假的’‘苏婉没死’。”院长推了推眼镜，“她还说，您母亲的自杀，是因为发现了柯老先生和林国栋的交易。”
柯瑾年的脚步顿了顿。父亲中风前确实在书房藏过份文件，上面提到“用合成翡翠换苏婉的配方”，当时他只当是胡话，现在看来……
林妙被关在重症监护室，看见柯瑾年时突然激动起来，挣扎着要拔掉输液管：“学长，我知道苏婉在哪！她就在疗养院的地下室，和你母亲当年住的是同一间病房！”
“你胡说什么！”柯瑾年按住她的肩膀，注意到她的指甲缝里有红泥——这种红泥只在柯家老宅的阁楼地基里才有。
“我没胡说！”林妙的眼泪混着鼻涕往下掉，“二十年前，我亲眼看见柯老先生把苏婉关进去的，还给她注射了致幻剂，让她以为自己是你母亲！你母亲发现后想救她，结果被柯老先生推下了阁楼！”
柯瑾年的胃又开始疼，他弯下腰时，口袋里的药瓶掉了出来，滚到林妙脚边。林妙看见药瓶标签上的血渍，突然笑了：“这药是你自己扎的吧？就像你母亲当年为了保护苏婉，故意用碎玻璃划伤自己一样……你们柯家的人，都喜欢用自残来掩饰真相。”
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翡翠契约她的话像把冰锥刺进柯瑾年的心脏。他想起母亲右耳后的疤痕，想起温念肩上的月牙形灼痕，想起自己手腕上的勒痕——这些伤痕，难道都是保护彼此的证明？
“地下室的钥匙，在你母亲的旗袍扣里。”林妙的声音突然变轻，眼神里闪过一丝怜悯，“学长，别再查了，真相太疼了……就像那枚翡翠，拼得越完整，裂痕越刺眼。”
柯瑾年走出疗养院时，阳光正好照在停车场的积水上，水面倒映着他苍白的脸。陈默递过来份文件：“柯总，查到了，二十年前八月八日，疗养院确实收治过一位叫‘苏婉’的病人，病历上写着‘精神分裂，自称柯氏少夫人’。”
文件的最后一页，贴着张模糊的监控截图——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推着轮椅走进地下室，轮椅上的女人穿着月白色旗袍，脖子上的翡翠项链在灯光下泛着光。那男人的侧脸，与年轻的父亲一模一样。
柯瑾年把文件攥成一团，胃里的疼痛让他几乎站不住。他突然想起温念昨晚说的话：“你接近我，是不是为了找齐所有碎片？”
不是的。
他从抽屉里翻出温念的第37次观察记录时就知道，他接近她，从来都不是为了翡翠。
那是去年的珠宝展，温念蹲在地上修复枚碎掉的玉簪，阳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，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泛着柔和的光。她修复裂痕的手法很特别，不是用金缮填满，而是顺着裂痕的走向镶嵌细小的钻石，像给伤口缀上了星星。
当时他就想，这个姑娘，或许能修好他心里的裂痕。
手机突然响起，是别墅管家的电话：“柯先生，温小姐不见了，房间里只留下半块翡翠和张字条，上面写着‘去老宅找剩下的碎片’。”
柯瑾年抬头望向柯家老宅的方向，那里的阁楼里，藏着母亲的旗袍，藏着苏婉的下落，藏着所有被时光掩埋的真相。
他发动汽车时，仪表盘的倒影里，映出后座上不知何时出现的珍珠——是温念项链上掉的那颗，此刻正躺在他的病历本上，压住了“重度抑郁症”的诊断结果。
车窗外的树影飞速后退，像被拉长的记忆碎片。柯瑾年握紧方向盘，指腹抚过掌心被药盒刻出的血痕，突然明白林妙说的“真相太疼”是什么意思——有些伤痕，注定要伴随一生，就像那枚翡翠上的裂痕，不是为了分离，是为了让光有进来的缝隙。
而温念，就是照进他生命里的那道光。
他必须找到她。
必须在一切还来得及之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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