供桌是酸枝木做的，边缘被得发亮，显然常年有人擦拭。柯母的遗像摆在正中央，相框是紫檀木的，边角镶嵌着细小的珍珠，其中一颗珍珠的位置是空的，留下个浅浅的凹痕——大小正好能放下温念项链上掉的那颗。
温念的指尖抚过相框边缘，突然发现右侧的木框比左侧厚了半毫米。她用指甲抠住接缝处轻轻一掰，相框“啪”地裂开，掉出半张被藏起来的照片。
照片上，柯母身边站着个穿同款旗袍的女人，眉眼与温念的母亲苏婉几乎一模一样。两人的手交叠在翡翠项链上，项链的吊坠被特意放大了，能清晰地看到内侧刻着的“姐妹”二字。背景是柯家老宅的海棠树，树下落着片花瓣，形状与温念夹在《金缮技艺》里的那片完全相同。
“她们是亲姐妹？”温念的呼吸骤然停滞。外婆临终前只说过母亲有个“远房表姐”嫁入了柯家，却从没提过是亲姐妹。
供桌左侧的锦盒突然发出轻微的响动。温念打开盒子，里面的半块翡翠正泛着温润的光——她将自己手里的碎片拼上去，断面严丝合缝，内壁的“柯”与“温”字终于合为一体，组成个完整的“婉”字。
原来这翡翠的真正名字，不是“月牙含翠”，而是“婉”。
遗像背景里的药柜引起了她的注意。药柜的第三层有个暗格，里面藏着个标有“致幻剂”的旧药瓶，瓶底的生产日期是二十年前的八月八日——与温念在布偶里发现的契约日期完全一致。药瓶旁边压着张处方签，医生的签名被墨渍掩盖了，只露出个“林”字。
林医生？林妙的父亲林国栋，早年就是精神科医生。
温念拿起药瓶时，指尖触到瓶身的刻痕——是串电话号码，区号显示属于慈安疗养院。她突然想起管家拖着的铁皮盒，上面印着的正是这家疗养院的名字。
“在找这个吗？”
柯瑾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温念吓得手一抖，药瓶摔在地上，玻璃碎片溅到供桌的烛台上，火星立刻点燃了散落的胶片。火光中，她看见胶片上的画面：年轻的柯母和苏婉在实验室里调试翡翠的光谱，两人面前的仪器屏幕上，显示着“合成翡翠”的字样。
柯瑾年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，手里捏着半枚烧焦的胶片，另一只手夹着烟，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他的衬衫领口敞开着，露出锁骨处的疤痕——形状与翡翠的裂痕惊人地相似。
“她们在做假翡翠？”温念的声音发颤，“我父亲的案子……”
“你父亲只是颗棋子。”柯瑾年吐出个烟圈，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，“真正造假的是林国栋，用的是你母亲和我母亲的配方。”他踩灭烟头时，火星烫穿了温念掉在地上的照片，正好烧在苏婉的脸上，“可惜，她们后来反悔了，想毁掉配方，所以……”
“所以你母亲就自杀了？”温念猛地抬头，目光撞上他眼底的红血丝，“那我母亲呢？她是不是被你们柯家藏起来了？”
柯瑾年没回答，转身走到保险柜前，输入密码的手指在颤抖。温念注意到他的手腕上有圈新鲜的勒痕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捆过。保险柜打开的瞬间，她看见里面放着个熟悉的鎏金怀表——正是父亲留给她的那只，表盖内侧的“宁弯不折”刻字旁，多了行极小的字：“八月八日，阁楼见。”
“这表怎么会在你这？”
“这表怎么会在你这？”
“我母亲的遗物。”柯瑾年拿出怀表，表链上挂着的翡翠吊坠，与照片里孩童风筝上的挂件完全相同，“她死前把表藏在了阁楼的地板下，上个月才被陈默找到。”
温念的目光落在怀表的齿轮上，突然发现某个齿轮的齿纹里嵌着金粉——是她惯用的那种金缮专用金粉。父亲临终前说过，这表芯藏着能证明清白的东西，难道就是这金粉？
火光渐渐熄灭，房间里只剩下长明灯的光晕。温念看着供桌上拼合完整的翡翠，突然明白这不是什么传家宝，而是母亲和柯母共同研制的“证据”——她们用合成技术复刻了柯家的传家宝，想以此揭露林国栋的造假产业链，却没料到会被反咬一口。
“柯瑾年，”她的指尖抚过翡翠的裂痕，“你早就知道真相了，对不对？你接近我，不是为了契约婚姻，是为了找齐所有碎片。”
柯瑾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，没说话。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药瓶，倒出几粒白色药片吞下去，动作快得像是在掩饰什么。温念注意到药瓶的标签被鲜血浸透了，上面的药名只能看清“盐酸……嗪”——是治疗严重焦虑症的药物。
他的手在抖，不是因为冷，是因为药效发作前的震颤。
窗外突然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，柯瑾年的手机紧接着响起，他接电话时的语气异常平静：“知道了，把林妙送到慈安疗养院，用‘老规矩’。”
温念的心猛地一沉。老规矩？难道林妙也和这疗养院有关？
她后退时撞到了供桌，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突然断裂，珍珠滚落楼梯，在台阶上形成道曲折的轨迹——与翡翠的裂痕，与《破碎的镜面》油画里的纹路，完美重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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