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宅的断墙后藏着条隐蔽的楼梯，台阶上长满了青苔，每一步都发出“吱呀”的呻吟。温念扶着斑驳的墙壁往下走，指尖触到处凹陷——是个模糊的小手印，大小与她三岁时的手掌吻合。父亲曾说，她小时候总在这里玩“藏猫猫”，非要把翡翠珠子塞进墙缝里。
地下室的铁门虚掩着，门把手上缠着根红绳，打了个“平安结”。这是母亲的结法，线头总要留出三寸长，说是“给念想留余地”。温念的指尖抚过绳结，突然想起外婆的樟木箱，母亲的旗袍领口都系着同款红绳。
推开门的瞬间，股混合着霉味与消毒水的气息涌出来，其中还夹杂着极淡的杏仁味——与她在柯瑾年书房闻到的氧化铬粉末气味如出一辙。房间中央的工作台积着厚厚的灰尘，上面散落着些珠宝工具：父亲常用的牛角刻刀，木柄己经开裂；她小时候玩过的放大镜，镜片上有个月牙形的缺口；还有个翡翠匣，匣盖内侧刻着“温氏”二字，边缘有明显的撞击痕迹。
温念的指尖落在翡翠匣上，突然踢到脚边的玻璃瓶。瓶子摔碎的瞬间，白色药片滚了出来，在手机光下泛着冷光。她捡起片药片，发现药瓶标签上的名字让她浑身冰凉——“苏婉”，下面用蓝黑钢笔写着：“锂盐，每日三次，治疗双相情感障碍”。
母亲有双相情感障碍？
温念的后背撞在工作台上，放大镜掉在地上，镜片的缺口正好卡在翡翠匣的裂痕处。她想起母亲的老照片，无论多开心的场合，眼底总有层化不开的雾；想起父亲临终前含糊的呓语：“婉婉不是疯了，她是被翡翠困住了”；想起慈安疗养院307病房的窗帘后，那个穿旗袍的身影总在对着镜子喃喃自语，手指反复抚摸空气，像是在擦拭不存在的翡翠。
工作台最底层的抽屉锁着，但锁芯己经生锈。温念用发夹撬开时，里面的病历本掉了出来，牛皮封面印着“慈安疗养院”的烫金字样。翻开泛黄的纸页，医生的字迹潦草却刺眼：
“患者苏婉伴随幻听症状，坚信翡翠里有另一个自己。近期出现攻击性行为，曾用刻刀划伤丈夫温明远。建议隔离治疗，避免接触翡翠及相关物品。”
病历的最后一页贴着张照片。母亲穿着束缚衣，被绑在病床上，手腕上的红绳与铁门把手上的那根一模一样。照片背面有行铅笔字，是父亲的笔迹：“1999.8.5，婉婉说听见翡翠在哭。”
1999年8月5日——正是母亲典当当票上的日期。
“喜欢这个‘惊喜’吗？”
柯瑾年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。温念转身时，看见他站在暴雨里，黑色衬衫紧贴着身体，勾勒出嶙峋的肩胛骨。他的头发在滴水，睫毛上挂着雨珠，眼神却异常平静，平静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。
“这就是你母亲的秘密。”他走进来，鞋底碾过玻璃碎片，发出刺耳的声响，“她不是被柯家囚禁，是自己躲起来的。双相情感障碍伴随的精神病性症状，让她把所有翡翠都当成了‘另一个自己’，她害怕伤害你，所以选择消失。”
“你撒谎！”温念抓起药瓶砸过去，药片散落一地，像场苍白的雨，“如果她有病，为什么要典当翡翠给你母亲买药？为什么要把配方藏进表芯？”
柯瑾年没躲，药瓶砸在他胸口，发出沉闷的响声。他弯腰捡起片锂盐药片，指尖的颤抖暴露了他的情绪：“因为她把我母亲苏曼当成了‘健康的自己’。”他从西装内袋掏出张泛黄的诊断书，是柯母的，“苏曼也有双相情感障碍，她们是同卵双胞胎，共享着相似的基因缺陷。你母亲以为治好苏曼，就能治好自己。”
温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，血珠滴在翡翠匣上，晕开朵暗红色的花。她想起那张被裁剪的照片，母亲与柯母穿着同款旗袍，连眼角的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；想起外婆说过“你妈有个双胞胎妹妹，生下来就送了人”；想起柯瑾年保险柜里的“姐妹戒”，内侧刻着的“曼”与“婉”字，笔画走势如出一辙。
“二十年前的火灾，是你母亲自己放的。”柯瑾年的声音低得像耳语，“她以为烧掉所有翡翠，就能烧掉‘另一个自己’。那天她把你托付给邻居张奶奶，自己冲进了火场，我母亲苏曼跟着跑进去救她，结果……”
他的声音哽咽了，从口袋里掏出个鎏金怀表——是父亲的那只，表盖内侧的“宁弯不折”刻字被得发亮。“表芯里的金粉，不是配方。”柯瑾年打开怀表，齿轮转动的瞬间，他突然捂住胸口剧烈咳嗽，指缝间渗出些血丝，“是……是苏曼的骨灰。她把翡翠配方藏进了自己的骨灰里，因为她知道，只有温家的金缮技艺能取出。”
怀表掉在地上时，温念看见齿轮间嵌着的金粉在灯光下闪烁。那不是金属粉末，是经过高温焚烧后的骨殖残留，其中还混着极细的翡翠碎屑——与她修复的碎片成分完全一致。
地下室的角落传来“咔啦”声，温念的手机光扫过去，看见那里藏着个铁链装置。锁链的末端是副手铐，内侧的磨损痕迹与母亲病历照片里的束缚衣锁扣完全吻合，铁链上还缠着根红绳，结法与铁门把手上的相同。
“这是你父亲做的。”柯瑾年的声音带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，“他怕你母亲发病时伤害你，亲手打造了这个‘牢笼’。火灾后他把这里改成了密室，每年都来打扫，首到他入狱前还在说‘婉婉会回来的’。”
温念的目光落在工作台的抽屉里，那里有本父亲的日记。最新的一页写着：“念念，当你看到这页时，爸爸应该己经不在了。原谅我没告诉你真相，有些痛苦，一个人承受就够了。苏曼的骨灰里藏着能证明我们清白的配方，用金缮之法，以血为引，方能取出。”
日记的最后画着个简易的图谱：怀表齿轮与翡翠碎片的拼接方式，像极了她银戒指内侧的刻痕。
柯瑾年的咳嗽越来越厉害，他弯下腰时，风衣口袋里掉出个药瓶，标签上写着“氟哌啶醇”——治疗精神分裂症的药物，剂量是常规的三倍。
就在这时，他的眼神突然变了。
翡翠契约来自“人人书库”免费看书APP，百度搜索“人人书库”下载安装安卓APP，翡翠契约最新章节随便看！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QHJ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