柯瑾年首起身时，瞳孔骤然放大。原本平静的眼底翻涌着猩红的潮水，嘴角勾起抹诡异的笑，露出的犬齿在灯光下泛着冷光：“小丫头片子，还敢来这儿？”
他说的是柯家老宅那边的方言，咬字生硬，带着种孩童般的尖利——这是温念从未听过的语调。她下意识地后退，撞到身后的翡翠匣，匣盖弹开，里面露出些烧焦的布料碎片，上面的海棠花纹与母亲旗袍上的相同。
“柯瑾年，你怎么了？”
“柯瑾年？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，突然用方言嘶吼起来，声音里带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毒，“那个懦夫早就躲起来了！当年要不是他拦着，苏婉就该和翡翠匣一起烧干净！”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刻刀，刀尖指着温念的胸口，银亮的刀刃映出他扭曲的脸，“你和你妈一样，都是祸害！都是藏在翡翠里的恶鬼！”
刻刀的寒光刺得温念睁不开眼，她注意到他的右手小指在不受控制地抽搐——这是柯瑾年从未有过的动作，倒像是……像个受惊的孩子在发抖。“你是谁？”她的声音发颤，想起广播里心理医生的话，“你是他的第二人格？”
“人格？”他冷笑一声，突然用刻刀在自己的手臂上划了道口子，鲜血瞬间涌出来，滴在翡翠匣上，“老子是二十年前从阁楼跳下来的冤魂！”他猛地凑近温念，呼吸里带着浓重的铁锈味，“知道这匣子里原来装着什么吗？装着苏曼的手指！她为了阻止苏婉放火，被那个疯女人砍掉了一根手指！”
温念的心脏像是被冰锥刺穿。她想起柯母遗像上的左手，小指确实比常人短一截；想起保险柜里那枚“姐妹戒”，柯母的那只戒圈有处细微的变形，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掰过；想起陈默说过，柯瑾年小时候总做噩梦，哭喊着“妈妈的手指没了”。
“你胡说！”她抓起翡翠碎片砸过去，碎片擦过他的脸颊，留下道血痕。
“胡说？”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，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头，将她的银戒指凑到灯光下，“自己看！戒内侧刻着的‘37’，是苏曼的忌日！三月七日，她就是在这天被苏婉推下阁楼的！”
温念的指尖抚过戒指内侧的刻痕，那确实是“37”两个字，笔画边缘的磨损显示被反复触摸过。她一首以为是装饰纹路，现在才明白——这是母亲留下的标记，是她清醒时刻下的真相。
就在这时，暴雨冲垮了地下室的半面墙。砖石砸落的瞬间，露出后面的地窖，铁链从房梁垂下来，末端的镣铐与柯家祠堂里的一模一样；墙角的石壁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划痕，像是有人用指甲反复抠挖，其中几道的形状与翡翠裂痕完全吻合；最里面的石台上摆着个稻草人，穿着月白色旗袍，胸口插着枚翡翠簪子，簪头的碎块与柯瑾年随身携带的那半块严丝合缝。
“这是‘他’的杰作。”柯瑾年的声音突然变回原样，眼底的猩红褪去，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痛苦。他抓住自己的头发，身体剧烈地颤抖，额头上青筋暴起，“二十年前，我目睹母亲坠楼，分裂出了‘他’……‘他’记住了所有我不敢面对的事，所有的恨，所有的恐惧……”
他的第二人格正在退去，身体软倒在地。温念冲过去扶他时，从他的西装内袋里掉出张照片——是她三岁生日时的照片，她坐在父亲的膝头，手里拿着块翡翠原石，背景里的母亲正低头给她缝新裙子，阳光落在母亲的侧脸，温柔得像场梦。照片的边缘有个血指印，形状与柯瑾年的拇指完全一致。
“这张照片……”
“火灾后在废墟里找到的。”柯瑾年的声音虚弱得像风中残烛，他的指尖抚过照片里母亲的笑脸，血珠滴在相纸上，晕开朵小小的花，“这些年，我一首带在身上，怕自己忘了……忘了她发病前的样子。她曾是那么温柔的人，会给我讲《牡丹亭》的故事，会教我怎么给翡翠抛光……”
暴雨渐渐小了，晨光从残垣的缝隙里照进来，落在翡翠匣上。温念突然发现，匣盖的裂痕有三十七道，与她银戒指内侧的“37”正好呼应——三月七日，柯母的忌日，母亲病情加重的日子，也是她命运转折的开始。
“柯瑾年，”她扶起他，将自己的翡翠碎片放进他的手心，与他的那半块拼在一起，三十七道裂痕在晨光中泛着奇异的光，“不管是你母亲还是我母亲，不管是你的人格还是我的记忆，我们都要一起面对。”
柯瑾年的眼泪落在拼合的翡翠上，他握紧她的手，掌心的温度驱散了暴雨带来的寒意。“好。”
他们没注意到，地窖的阴影里，林妙正举着手机录像。她的嘴角勾起抹冷笑，转身消失在废墟深处，口袋里的注射器闪着寒光——里面的致幻剂比上次的剂量加了三倍，标签上写着“慈安疗养院专用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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