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烧第39.5℃的第三个夜晚，温念觉得自己像块被扔进滚水里的翡翠原石。意识在混沌与透亮间反复拉扯，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，像极了她修复过的那枚清代翡翠镯，裂痕里总藏着化不开的棉絮。
床头的电子体温计发出细微的蜂鸣，39.5℃的数字在黑暗里泛着绿光。温念的视线模糊成片，却清晰听见翡翠匣子开合的声响——"咔嗒、咔嗒"，与柯瑾年进出房间的脚步声完美重合。第一次声响传来时，她看见母亲苏婉坐在樟木箱前，旗袍上的缠枝纹正顺着木缝往外爬，青绿色的藤蔓卷着细碎的翡翠粉末，缠上她的手腕就收紧。
"念念，这是翡翠的记忆啊。"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，指尖划过藤蔓缠绕的地方，那里突然渗出细小的血珠，"每道裂痕里，都住着个没说完的故事。"
温念猛地睁开眼，床头电子钟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。手腕上缠着米白色的医用绷带，边缘洇出暗红的血渍，是她无意识抓伤左肩疤痕留下的。那道月牙形的疤在高烧中发烫，像有团火在皮下烧，烫得她想起六岁那年的火灾——母亲把她推出火场时，翡翠碎片在她肩上烙下的灼痛，与此刻分毫不差。
"又做噩梦了？"柯瑾年的声音在床边响起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。他手里的冰毛巾敷在她额头时，温念突然闻到股熟悉的消毒水味，混着淡淡的栀子花香——是慈安疗养院走廊里的气味，林妙每次来都会带来的味道。
幻境再次涌来。藤蔓变成了铁链，从翡翠匣的缝隙里钻出来，锁扣上刻着"37"两个字。母亲的声音在远处飘着："念念，别碰那匣子，里面关着另一个我......"铁链突然勒进皮肉，温念挣扎着睁开眼，看见柯瑾年正用棉签蘸着碘伏，小心翼翼地涂抹她绷带下的伤口。
他的睫毛很长，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阴影，遮住了眼底的情绪。但左手腕上的新鲜针孔却在台灯下无所遁形——针孔周围泛着青紫色，是氟哌啶醇注射后的痕迹。 顶点小说(220book.com)最新更新翡翠契约 温念的指尖无意识地蜷起，想起昨天在他书房看到的药瓶，标签上的剂量是常规的三倍。
"你没睡？"她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过木头。
柯瑾年的动作顿了顿，棉签上的碘伏滴在床单上，晕出朵褐色的小花。"怕你又抓伤自己。"他起身倒温水时，温念看见他衬衫第二颗纽扣松了线，线头耷拉着，与老宅废墟里那件母亲风衣上的纽扣磨损程度完全一致。那件风衣的领口银扣，此刻正别在她的病号服上——是柯瑾年早上帮她换衣服时别上的。
后半夜的幻境愈发清晰。翡翠匣的盖子上，三十七道裂痕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，顺着纹路往下淌，像极了柯瑾年手臂上的血痕。匣底刻着行小字："以血养玉，方可认主"，字迹与父亲怀表内侧的"宁弯不折"如出一辙，都是用柯家特有的狼毫笔写的。
当匣子弹开的瞬间，温念看见里面躺着半枚断指，指甲盖上涂着正红色的指甲油——与柯母遗像上的指甲颜色分毫不差。断指的第一节关节处，戴着枚极小的银戒指，内侧刻着个"曼"字。
"啊！"她猛地坐起身，冷汗浸透了病号服，贴在背上冰凉刺骨。柯瑾年冲进来时，手里还攥着本病历，封面上"苏曼"两个字被泪水洇得发蓝，边角卷着，像是被反复翻阅过。
"没事了，是梦。"他按住她颤抖的肩膀，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。温念的指尖无意间触到他的后颈，那里有块凸起的疤痕，形状与翡翠匣的锁扣完全吻合——陈默说过，这是二十年前柯瑾年从阁楼摔下时，被翡翠碎片硌出来的疤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，在墙上投下道细长的影子，像极了母亲旗袍上垂落的流苏。温念盯着那道影子，突然想起小鱼发来的信息："柯总昨晚在书房待了整夜，监控显示他对着空气说话，说'别出来吓她'。"
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的药盒上。白色的盒子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像个沉默的证人，藏着柯瑾年不敢说的秘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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