屏幕又闪了。
“别信远志。”
我盯着那行字，指尖在铜铃边缘划了一圈。炉上药浆还温着，玻璃罐封得好好的，灵气没散。可这字像是从我脑子里长出来的，越看越刺眼。
不是毒，不是假，也不是谁在搞鬼。
是它在怕。
青莲灵瞳不怕死人，不怕毒药，就怕**假话**。
我忽然笑出声。马尾女抬头看我，手里标签纸差点撕了。
“风哥，你是不是又悟了？”
“我不是悟了，”我把终端一推，“我是明白了——咱们差点成了朱家第二。”
她愣住：“可咱们没吹牛啊，药真能安神。”
“但咱们差点把它装成‘神药’。”我起身，走到墙边那排试药档案前，“肝郁的喝了打哈欠，阴虚的晨起干呕，气滞的拉稀——这些事，咱们敢不敢印在瓶子上？”
她张了张嘴，没说话。
我敲了敲墙：“敢不敢让天下人知道，这药不是万能的，吃错体质还闹肚子？”
老药工蹲在门口，烟杆磕了两下：“你这是往自己脸上抹灰。”
“咱们要的不是脸面，”我说，“是要命。”
他抬头：“啥？”
“是信。”我掏出青玉葫芦，轻轻一晃，“九婆当年熬药，不写‘包治百病’，只说‘对症才灵’。她没广告车，没大喇叭，可十里八村都拎着鸡蛋来换她一碗汤。”
马尾女眼睛亮了：“你是说……咱们不打广告？”
“打。”我咧嘴，“但不是用嘴打，是用**真话**打。”
她懵了。
我转身抓起粉笔，在黑板上画了个圈：“第一，不拍宣传片，不搞广播车巡村喊‘青莲神药’——那是朱天豪玩剩下的。”
她急了：“那谁知道咱们？”
“用过的人知道。”我写下三个字：**口碑战**。
“第二，每瓶药贴体质标签，肝郁标绿，阴虚标白，气滞标黄。背面写清楚：此药不治病，只调不适；若误服，可能头晕口干拉肚子。”
老药工跳起来：“你疯了？把缺点印上去？”
“印上去，才没人敢骗。”我冷笑，“朱家神药瓶瓶写着‘百病皆除’，结果吃出人命。咱们偏反着来——越老实，越可信。”
马尾女喃喃：“这……这像在卖缺点？”
“不。”苏晚晴从外头进来，手里一叠图纸，“这是在卖**人**。”
她把图纸拍桌上。
瓶身草图，线条干净。正面是手绘青莲虚影，半开未放，底下一行小字：“月圆三日，湖不开。”
背面，三行字：
【适配体质：肝郁型】
【常见反应：嗜睡、肩松、梦少】
【不适提示：若舌红口干，减量或停用】
最下角，留一片空白，写着：“你的感受，写在这里。”
我挑眉：“这啥？”
“反馈区。”她抬眼，“不强制写，但写了，咱们就改。”
我笑了：“你这是把药瓶变成日记本？”
“比日记本有用。”她淡淡道，“是信任的凭证。”
老药工嘟囔：“花里胡哨，跟绣花似的。”
“这不是绣花。”我拿起图纸，对着光，“这是战旗。”
苏晚晴抽出另一张：“还有这个。”
火漆印章样稿，纹路取自青玉葫芦内壁的螺旋气流，中心一朵倒转青莲。
“九婆的印记。”我指尖抚过，“每瓶加盖，防伪，也防心虚。”
“心虚？”马尾女问。
“怕自己做错事的人，才不敢留名。”我盯着火漆图，“咱们敢。”
当天下午，辛亥酉声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药窖外支起长桌。
十位村民围坐，手里拿着新印的标签样张。
“这图是啥？”有人指着肝郁型的绿标。
“你。”我指着他的脸，“脸常红，眼发胀，夜里醒三西回，醒了就烦。”
他瞪大眼：“你咋知道？”
“你喝过朱家‘安心丸’吧？”我问。
他点头。
“那玩意含激素，压症状，不治病。”我掏出灵瞳观气，一眼扫过——脏腑缠着灰黑丝线，像被蛛网裹住，“你这不是失眠，是肝火把心烧糊了。”
全场静了。
我拿起一瓶“青莲引·安”，绿标，火漆封口：“这瓶，给你。喝了可能困，可能做梦，也可能拉一回。但三天后，你醒过来，不会像被抽了筋。”
他接过，手有点抖。
“写反馈。”我递上一支铜铃墨水笔，“加热才显字，不怕人偷看，也不怕人造假。”
他点头。
苏晚晴忽然开口：“还有两位城里的。”
我嗯了声：“一个程序员，一个老师，都熬夜，都睡不好。阿七联系好了，明天发。”
老药工猛拍桌子：“城里人精着呢！哪会信咱们这土疙瘩？”
“他们不信土疙瘩。”我站起来，“但他们信**真东西**。”
“你拿啥保证？”
我掏出终端，调出三十人试药记录，投影到墙上。
失败的，头晕的，干呕的，拉稀的，全在。
“咱们不删。”我说，“错的，比对的，更值钱。”
屋里静得能听见蜡滴声。
“三不原则。”我竖起三根手指，“不夸大功效，不绑定信仰，不强制回购。每月公开原料来源，每批药留样备查。”
老药工盯着屏幕，半晌吐出一句：“你这是要把自己扒光了给人看？”
“对。”我点头，“光着身子走路的人，才没人敢说他藏刀。”
马尾女小声问：“那……品牌呢？叫啥？”
我望向湖心。
黑铁似的水面，一丝波纹也无。
月圆三日，青莲不开。
我摸出铜铃，轻轻一摇。
叮。
“就叫**青莲引**。”我说，“不加‘神’，不加‘灵’，不加‘天下第一’。就三个字，够真，够狠，够长。”
苏晚晴忽然说：“标签背面，加一句吧。”
“啥？”
她拿起笔，在图纸末尾写下：
“此药无言，唯人自证。”
我盯着那行字，笑了。
当晚，首批十瓶“青莲引·安”封箱。
村内三人，城外两人，每人一瓶，附反馈卡，不催不问。
临发货前，我亲自检查每瓶火漆印。
螺旋纹对准莲心，严丝合缝。
马尾女抱着箱子，临走回头：“风哥，你说……他们会写吗？”
“会。”我说，“只要他们还睡得着，醒得来，心里还有点盼头。”
她点点头，走了。
我站在药窖门口，手里攥着铜铃。
湖面依旧死寂。
我闭眼，灵瞳微启。
湖底深处，一道青光忽明忽暗，像在挣扎，又像在等。
我忽然想起九婆跳湖那夜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：
“信它，不如信你。”
铃声再响。
叮——
我睁开眼。
远处终端屏幕，又一次亮起。
光映在空药瓶上，照出半行字：
“你不怕它不开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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