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手还悬在半空，指尖离眉骨只差一寸。
血顺着额角滑进眼缝，温的，黏的，像融化的蜡。
可我看不见。
眼前全是青莲虚影，一圈圈旋转，越来越大，像要把我吞进去。
“别动。”苏晚晴的声音贴着我耳根响起，“你眼睛在流血。”
我没答。
我在等一个机会。
朱天豪退了，但没走远。我能闻到他留下的腐香，混着紫袍烧焦的焦味，藏在风里。
他怕了。
怕的不是我，是九婆的影子，是那道水幕中的残手。
可我更怕——怕这双眼再睁不开，怕这口血里的莲香，真是魂飞魄散的前兆。
“他往老槐林去了。”苏晚晴扶我转身，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，“你还撑得住吗？”
我咧嘴，牙缝里全是铁锈味：“撑不住也得撑。那毒囊……不对劲。”
她没问哪点不对。
她知道。
刚才水幕中，九婆残手掐诀，金针遥指，朱天豪毒囊喷血，右臂枯槁如柴。
那不是普通的毒器。
是活的。
是偷来的。
“走。”我咬牙，从怀里摸出狼牙匕。
这是九婆给的，说是守湖猎人祖传的玩意儿，刀刃是狼王牙磨的，柄上缠着银丝。
我一首当个念想带着，从没真用过。
现在，银丝得见血。
我们一瘸一拐往林子挪。我五感残了七成，听不见风，摸不到地，全靠苏晚晴拽着我胳膊走。
可青莲灵瞳没灭。
它在动。
在转。
像磨盘碾魂。
快到林口时，我忽然抬手，止住她。
“他回来了。”
“谁？”
“朱天豪。”
苏晚晴一僵。
我虽看不见人，但灵瞳里，一团黑气正从林中滚出，像毒蛇吐信。
那黑气中心，一点青芒忽明忽暗——正是他右臂毒囊。
我攥紧狼牙匕，银丝硌进掌心。
“你去引他说话。我靠近。”
“你疯了？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！”
“正因为我站不稳，他才不会防。”我咧嘴，“装傻，是我的老本行。”
她盯着我，半晌，松开手。
下一瞬，她猛地抬手，一针甩出，钉在树干上。
“朱天豪！”她喝，“你右臂那毒囊，是偷来的吧？！”
林中黑气一顿。
朱天豪冷笑：“苏晚晴，你懂什么？那是我母体精魄所化，与我血脉共生！”
“放屁！”她声音尖利，“三年前金陵苏家灭门夜，你右臂被一道青光灼伤，当场跪地！那晚，你还没这毒囊！”
我心头一震。
她从没提过这事。
可她说得极稳，字字带恨。
朱天豪沉默了一瞬。
“你……怎会知道？”
“我看见了！”她吼，“你闯入藏书阁时，右臂，肩头有焦痕！那青光是从《青莲医典》上爆出来的！你偷书时，被医典反噬！”
我呼吸一紧。
医典反噬？
那书……不是死物。
是活的。
像青莲湖，像九婆的残魂。
朱天豪冷哼：“蠢货。那不是反噬，是馈赠。我母自愿献体，毒囊乃她遗愿所凝！”
“自愿？”苏晚晴嗤笑，“你十二岁亲手毒杀生母，用她骨血炼毒，还敢提‘自愿’？”
林中死寂。
风都停了。
我趁机挪步，脚下一滑，差点摔倒。
苏晚晴立刻尖叫：“林风小心！”
我装作踉跄，实则借势扑近。
三丈……两丈……一丈。
毒囊的黑气扑面而来，腥臭如尸坑。
我抬手，狼牙匕首刺他右臂！
“找死！”朱天豪怒吼，抬臂格挡。
匕首划过衣袖，银丝擦过毒囊表面。
“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，像雪落热铁。
银丝变黑，继而泛青，像生了铜锈。
我心头狂跳。
遇银变色。
这不是毒。
是活蛊。
朱天豪暴退，捂臂怒吼：“你敢！”
我冷笑，甩手收回匕首，盯着那发青的银丝：“你这毒囊，怕青莲之力。”
“放屁！”
“怕不怕，你心里清楚。”我抹了把脸上的血，“刚才九婆一掐诀，你毒囊就喷血。她残手一现，你整条臂就枯了。这不是巧合。”
他咬牙，紫袍鼓动，似要扑来。
可就在这时——
一道靛蓝身影，缓缓从林中浮现。
是九婆。
她没实体，像雾织成的人形，左脸青莲灼痕幽幽发亮。
朱天豪脸色骤变：“你……不是死了吗！”
九婆不答。
她抬起左手，残缺的两指，缓缓指向朱天豪右臂。
然后，她张嘴。
没有声音。
可我和苏晚晴，竟同时听懂了。
“那毒囊……不是你母遗体。”
我们一震。
“是你父朱九霄，用三百青莲门弟子的怨魄，裹着我被割下的左手，炼成的人蛊母胎。”
我脑中轰然。
三百弟子？！
九婆继续“说”：“你母当年想救我，被你父毒杀。她死前最后一口气，吹在你脸上——那是诅咒，不是祝福。”
朱天豪浑身发抖：“胡说！我母……我母……”
“你母的魂，被封在毒囊最深处。”九婆的残影逼近，“她每夜哭，每夜喊，你听不见，是因为你心己烂。”
苏晚晴颤声：“所以……他右臂的焦痕，是母魂反抗时留下的？”
九婆点头。
我握紧狼牙匕，血顺刀柄滴落。
原来如此。
那夜医典青光，不是反噬。
是母魂在救他。
可他不信，反而用毒囊吞噬亲母残魂，妄图炼成不死之躯。
“林风。”九婆转向我，目光穿透虚影，“你心脉里的护心莲种，能破此蛊。”
我心头一跳。
“怎么破？”
她唇动。
“以血为引，以瞳为火，刺其毒囊核心——那枚倒转莲花纹。”
我刚要问，她身影忽地颤动，像风中残烛。
“时间……到了。”
“等等！”我伸手，“护心莲只剩一缕，我还能用渡厄吗？”
她没答。
身影淡去前，留下最后一句：
“渡厄非你之力。”
“是莲借你身。”
话落，消散。
林中死寂。
朱天豪喘着粗气，突然狂笑：“老东西，你以为我说了真话，我就怕了？！”
他撕开右袖，毒囊蠕动，青灰手掌的指尖竟缓缓张开。
掌心倒转莲花纹，正中央，一点血光 pulsing。
“林风，你听好了——”
他狞笑，指着自己心口：
“这毒囊，能吸你青莲之力。”
“你每用一次灵瞳，它就强一分。”
“等你五感全废，魂魄离体——”
“我就剖开你心脉，把那莲种，种进我毒囊！”
我站着，没动。
可我知道。
他在赌。
赌我撑不到下次睁眼。
苏晚晴突然拽我后退一步。
“走！”
我却抬手，止住她。
盯着朱天豪，我缓缓举起狼牙匕，银丝上青锈未褪。
“你说我撑不住。”
“可你忘了——”
“我装傻八年，就为等今天。”
我咧嘴，血从嘴角溢出。
“你毒囊怕青莲？”
“那我偏要用它，烧了你这狗娘养的——”
话未说完，我猛然前冲，匕首首刺毒囊核心。
朱天豪怒吼，抬臂迎击。
黑气冲天。
银丝与毒囊相触刹那——
青光炸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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