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天豪的毒囊喷出黑血,我瞳孔里的金光炸了。
不是灯泡短路那种炸,是整片天穹塌下来砸进眼眶的炸。
五感像被谁一把薅住往外扯,耳朵里灌满了铁锈味的风,眼前飘着碎布条似的残影——养父倒下的姿势、阿七嘴角裂开的笑容、九婆左脸那朵青莲在燃烧。
我快没了。
不是快死了,是快“人”没了。意识被撕成八百片,每一片都在喊“林风”,又每一片都不认得自己是谁。
脚底青莲虚根还在往湖心爬,像条贪吃的蛇,把我的命一寸寸抽走。心口护心莲狂跳,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冲出来单过。
我听见自己在笑,笑声像从井底冒上来,湿漉漉的,还带着水草味。
“哈哈哈……阿七,你说你妈的莲心糕焦了还能吃,我这命焦了……还能不能续?”
话没说完,膝盖一软,跪进了泥里。
不是我愿意跪,是腿先叛变了。这具身子现在归青莲灵瞳管,我顶多算个临时房客,还得自备干粮。
就在我准备写遗书——用血在裤衩上写“苏晚晴,锅归朱家,人归你”时,一道铜钱串的脆响劈开了混沌。
“铛!铛!铛!”
七声,不多不少,跟每天晚上她给我扎针前摇的一模一样。
然后是针尖破风声。
“神庭穴!”
“风府穴!”
“膻中穴!”
三针下去,我脑子像是被人拿扳手拧了三圈,咔哒一声,对上了。
睁眼,就看见苏晚晴站在我面前,月白襦裙烧了个角,玄色比甲沾着灰,右手稳得像块铁,左手却在抖——那三根残指像被风吹的枯叶,一颤一颤。
她没看我,只盯着我心口。
“你再疯下去,整村的草药都得给你陪葬。”
我咧嘴,想说句“不至于”,结果一口血喷在她鞋面上。
她眉头都没皱,反手又掏出一根金针,扎进我“内关穴”。
“九婆教的,压不住暴走,就压住心脉。”
我咳着血笑:“你这哪是治病,是给疯牛套鼻环。”
她冷冷道:“牛好歹知道自己是牛,你呢?装傻装上瘾了?”
话音未落,地面“咔”地裂开一道缝,首奔湖岸。
湖水开始冒泡,像煮开了锅。岸边芦苇“唰”地全焦了,连湖心那朵未绽的青莲,花瓣边缘都卷了边。
我这才意识到——我不是在发疯,是在毁天灭地。
九婆站在湖边,靛蓝布衫被风吹得猎猎响,袖口那朵倒转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青光。她猛地抬手,撕下袖口布片,咬破指尖,在空中画符。
倒转莲花。
她手一扬,布片飞向湖心。
湖水“轰”地炸起三丈高,水柱中浮出一道白影——长发挽髻,青莲纹袍,眉心一点朱砂,正是三十年前的花无月。
她冲我扑来,不是攻击,是拥抱。
魂体撞进我怀里那刻,我听见了声音。
不是耳朵听的,是骨头里响的。
“血引莲心,非杀即亡。”
九婆的手语在我脑中炸开。
白影抱住我,青莲虚影瞬间被压回瞳孔,金光从暴烈转为流转,像暴走的野马被套上了缰绳。
她消散前,指尖点我眉心,一道极淡金纹落下,烫得我一激灵。
然后,她冲我眨了眨眼。
不是人能做的那种眨眼。
是魂飞魄散前,硬挤出来的俏皮。
我愣住。
这老太太,死到临头还不忘耍宝。
苏晚晴扶住我,低声:“她留了话。”
“啥?”
“灵瞳三阶,终非术法,乃心门之钥。”
我一怔。
“观气为眼,溯因为耳,渡厄为心。”她一字一顿,“唯以至亲之血,洗尽怨憎,方见青莲真影。”
我脑子“嗡”地一声。
至亲之血?
我爹妈早死,养父被毒杀,九婆刚化魂,阿七炸成了渣——我哪来的至亲?
苏晚晴忽然抬手,抹了把脸。
她左手残指在流血,一滴血顺着指尖滑落,正好滴进我衣领,落在心口青莲印记上。
“嘶——”我猛地吸气。
那血一碰印记,像烧红的铁按进冰水,滋啦作响。
心脉“咚”地一跳,护心莲竟顺着那滴血的轨迹,往左肩游了一寸。
我抬头看她。
辛亥酉声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她别开脸:“每晚给你扎针,血沾多了,习惯了。”
我忽然懂了。
至亲,不是血缘。
是那个明知你装疯,还每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给你施针压脉的人。
是那个左手残了,仍用右手稳稳握住金针,替你挡住血脉暴走的人。
是那个裙摆绣半朵金莲,却从不说破,默默守着一个孤儿的命的人。
我笑了,笑得眼泪混着血往下淌。
“嫂子,你说我要是现在喊你娘,你打不打我?”
她手一抖,金针差点扎进我眼球。
“你再说一遍?”
“不说啦不说啦!”我缩脖子,“我错了,我喊姑奶奶行不行?”
她冷哼一声,收针。
我闭眼,深吸一口气,不再抗拒灵瞳抽取生命力,反而主动将心脉灵气反哺瞳中。
来吧。
你要光,我给你光。
你要命,我给你命。
但你得听我的——
不是当毁灭的刀,是当救人的针。
青莲虚影在我瞳中缓缓旋转,金光由暴烈转为温润,像暴雨后的湖面,终于映出完整的月。
终阶·渡厄,归位。
我睁眼。
世界变了。
不是看得更清,是“懂”得更多。
湖底水流的脉络、村民呼吸的节奏、连苏晚晴腕上铜钱串的锈迹,都成了可读的符文。
我抬手,指尖轻点虚空。
灵气凝成细针,针尖泛起青莲虚影,湖心那朵未绽的青莲,遥遥呼应,轻轻一颤。
成了。
我能以灵气化针,引湖中青莲虚影治病了。
代价是五感短暂消失——但现在,我看得见“看不见”的东西。
苏晚晴盯着我瞳孔,忽然道:“你眼里……有扇门。”
我一愣:“啥?”
“湖底深处,一道被锁链缠绕的石门,轮廓和你瞳中莲影一模一样。”
我心头一震。
那是……青莲门的秘室?
九婆没说,阿七不知,朱天豪找不到——它一首藏在我灵瞳的终极进化里。
我刚想细看,心口突然一烫。
护心莲在跳,不是痛,是……呼唤。
抬头,湖面微光浮动,青莲将绽。
月圆了。
可就在这时,苏晚晴猛地拽我后退。
“小心!”
我回头,只见草庐废墟中,一缕黑烟正从地缝钻出,凝成箭形,首冲我眉心。
是朱天豪留的后手!
我抬手欲挡,却发现五感开始剥离——渡厄之力刚成,尚不稳固。
黑烟逼近眉心三寸,我闭眼等死。
忽然,耳边响起熟悉的童谣。
《青莲引》。
不是我哼的。
是九婆的声音。
沙哑,断续,像从地底传来。
黑烟一颤,溃散。
我睁眼,只见湖面倒影中,我瞳孔的青莲虚影缓缓转动,金光映出湖底石门的全貌——门上刻着三枚信物图案:半枚玉佩、半枚铜钱、半朵金莲。
三件信物,三位一体。
我低头,摸出腰间青玉葫芦。
葫芦底部,一道极淡金纹,形如半枚玉佩。
苏晚晴手腕铜钱串,七枚铜钱,拼成半枚古钱纹。
而裙摆金线绣的,正是半朵莲花。
三样东西,全在我身边。
我笑了。
朱天豪以为灵瞳是钥匙?
错了。
灵瞳是锁眼。
而钥匙,从来就不在他手里。
我站起身,望向湖心。
青莲,终于绽了。
花瓣舒展,金光洒湖,整片水域如琉璃般透明。
我抬起手,灵气化针,针尖指向湖心。
第一针,为阿七。
第二针,为九婆。
第三针——
我顿了顿,针尖微转,指向自己心口。
“这一针,”我轻声道,“治装傻后遗症。”
针落。
五感尽失。
世界漆黑。
但我知道,我看见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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