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的眼球被指尖的寒气刺得发酸，瞳孔里那些惨白的手指突然顿住，像被按下暂停键的毒蛇。
下一秒，所有手指同时缩回门缝。
快得像从未出现过。
只有门把手上那圈焦黄色的头发还在冒烟，烧出的焦糊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，在鼻尖拧成股让人作呕的酸腥。
“咔哒。”
墙上的石英钟跳成12点。
秒针的声音重新灌满屋子，比刚才更响，像有人用钝器在敲他的太阳穴。
林默的手腕突然一松，缠在上面的头发化作灰烬，顺着指缝往下掉，落在地板上洇出小小的黑印。
他踉跄着后退两步，后背撞在客厅的茶几上，玻璃台面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，激得他打了个寒颤。
撬棍还攥在手里，金属杆上凝着层细密的水珠，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。
主卧的门，自己开了。
不是“吱呀”的转动声，是“哐当”一声巨响，门板撞在墙上，震得屋顶落下片灰，眯了他的眼。
绿幽幽的光从门里涌出来，漫过地板，在他脚边积成浅浅的水洼，水里漂着根长发，黑得发亮。
“咕噜……”
浴缸里的水泡声又响了，这次很近，像有人正趴在缸沿吐泡泡。
林默的心跳撞得肋骨生疼，他举起撬棍，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，虎口被震得发麻。
“五万块一天，这班我是真不想加了。”他咬着牙骂了句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“有本事冲催款公司去，他们比我该待在这破地方！”
骂声刚落，主卧里突然传来“哗啦”一声。
是水被搅动的声音，很猛，像有人在里面扑腾。
林默的目光被拽进门缝，绿光照亮的浴缸里，水面己经漫到缸沿，正顺着瓷砖缝往外淌，在地上汇成蜿蜒的小溪。
溪水是灰黑色的，里面漂着碎布片、头发，还有些分不清是肉还是布料的东西，软软地在水里翻卷。
浴帘拉着，半透明的塑料布上印着模糊的影子，像有人在里面挣扎，胳膊肘撞得浴帘来回晃动，发出“啪嗒啪嗒”的声响。
“妈的……”林默咽了口唾沫，喉咙干得像砂纸在磨，“早知道试睡还要处理这种‘活’，我高低得要十倍加班费。”
他举着撬棍，一步一步挪向主卧。
每走一步，脚下的水就深一分，冰凉的液体顺着裤脚往上爬，浸得皮肤发麻，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咬。
离浴缸还有三米远时，浴帘突然停止晃动。
所有声音都停了。
连石英钟的“咔哒”声都消失了。
空气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，粗重得像台破旧的风箱，在空屋里荡出回声。
林默的脚钉在原地，不敢再动。
他看见浴帘的缝隙里，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不是人的形状，是一缕头发，黑得发亮，正从缝隙里钻出来，像条小蛇，在水面上蜿蜒爬行，朝着他的方向。
头发的尽头，似乎缠着什么东西，白白的，圆圆的。
是眼球？
还是……
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涌，他猛地别过头，却看见茶几底下的阴影里，不知何时多了双眼睛，正死死盯着他的脚踝。
是那个小孩！
它不知何时爬下了沙发，小小的身子缩在阴影里，只露出两个黑洞洞的眼窝，里面冒着黑烟，把周围的绿光都染成了灰黑色。
它的手里，攥着半块烧焦的指甲，指甲缝里沾着暗红的东西，像干涸的血。
“嗬……”
小孩发出一声轻笑，漏风的声音里混着布料燃烧的“滋滋”声。
林默的注意力被它拽走的瞬间，浴帘突然自己掀开了。
不是被风吹的，是被一只手掀开的。
苍白的手，指甲缝里嵌着黑泥，小拇指指甲缺了一角，正死死攥着浴帘杆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那只手的手腕上，缠着圈红色的布料——是张兰的连衣裙。
林默的呼吸瞬间停滞。
浴缸里的水己经满了，溢到地上，漫过他的脚踝，冰凉的液体里漂着更多的碎布和头发，还有些白白的东西，是指甲，散落在水面上，像撒了把碎瓷片。
而水面中央，漂着块肉色的东西。
像团被水泡发的面团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。
林默举起撬棍，手电筒的光从手机背面照出来，光柱抖得像风中的烛火，扫过那块东西。
那东西慢慢转了过来。
是半张脸。
皮肤泡得发涨，像块被水泡烂的馒头，表皮皱巴巴地贴在肌肉上，露出底下青紫色的血管。
眼皮外翻着，露出白森森的眼球，瞳孔浑浊得像蒙着层灰，作者“檐下寄信人”推荐阅读《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》使用“人人书库”APP，访问www.renrenshuku.com下载安装。却死死地盯着他，眼白里布满血丝，像无数条红色的小蛇。
嘴角咧着，咧得很大，几乎要到耳根，露出半截发黄的牙齿，牙缝里塞着根黑发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。
像在笑。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，他猛地后退，后腰撞在马桶水箱上，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巨响。
水箱盖被震得掉下来，砸在地上摔成两半，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零件，像颗被剖开的心脏。
那半张脸在水里晃了晃，突然沉了下去。
水面上只剩一圈圈涟漪，慢慢扩散开，把那些漂浮的指甲和碎布推向西周，像朵盛开的黑花。
林默盯着水面，呼吸像被掐住，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他的目光落在浴缸边缘，刚才那只掀开浴帘的手不见了，只有圈红色的布料搭在缸沿上，随着水波轻轻晃动，像条淌血的舌头。
“滴答。”
一滴水落在他的后颈上。
冰凉的，带着股腥气。
林默猛地回头。
卫生间的镜子蒙着层水雾，里面映出他苍白的脸，和他身后的景象——马桶水箱的按钮，自己弹了起来。
像有人刚按过。
水箱里的水正在往下落，发出“哗啦啦”的声响，水流过管道的声音在寂静的屋里被放大，像有人在墙里哭泣。
镜子里的水雾突然扭曲了一下。
林默看见镜中的自己身后，站着个模糊的影子，长发垂到腰，正慢慢抬起手，指向他的脚边。
他猛地低头。
脚踝处的水面上，漂着根头发，黑得发亮，正顺着水流往浴缸的方向漂去。
而那根头发的尽头，缠着半片指甲。
小拇指指甲，缺了一角。
和浴缸里漂着的那些，一模一样。
就在这时，浴缸里的水面突然泛起一圈涟漪。
不是水波扩散的涟漪，是从水底涌上来的，像有什么东西正从底下往上冒。
林默的目光被拽回浴缸。
水面中央的涟漪越来越大，越来越急，那些漂浮的指甲和碎布被卷成一团，像个不断收缩的漩涡。
漩涡中心，慢慢浮出个东西。
是半张脸。
和刚才沉下去的那张一模一样，泡得发涨的皮肤，外翻的眼皮，咧开的嘴角。
但这次，它的眼睛里，多了点东西。
是血丝。
无数条红色的血丝，从瞳孔里蔓延出来，爬满整个眼白，像蛛网一样缠住了那点浑浊的灰。
它的嘴角，似乎咧得更大了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，他看见那张脸的嘴角动了动，像在说什么。
但没有声音。
只有浴缸里的水，突然开始冒泡，密密麻麻的气泡从水底涌上来，炸裂时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，像有人在水下说话。
气泡里，裹着些细小的白色颗粒。
是牙齿。
小小的，像人类的乳牙。
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涌，他猛地转身想跑，脚却被什么东西缠住了。
低头一看，是头发。
无数根黑发，从浴缸里爬出来，顺着水面往他的方向蔓延，缠上他的脚踝，越勒越紧，勒得皮肤生疼。
而那些头发的尽头，都连着浴缸里的漩涡。
漩涡中心，那张半张脸的眼睛，突然眨了一下。
很慢，像生锈的合页在转动。
林默的头皮瞬间炸了。
他看见那张脸的眼睛里，映出了他的影子。
还有他身后的影子。
镜子里那个长发的影子，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他的身后，红色的连衣裙在绿光里泛着诡异的光，长发垂到腰，正慢慢抬起手，指向浴缸的方向。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，他突然想起赵磊工牌背面的刻痕——“72”。
赵磊撑了72小时。
而现在，是他的第三个晚上。
12点1分。
他看着浴缸里那张眨着眼睛的半张脸，突然明白，赵磊和孙梅不是没撑到时间。
是时间一到，它们就会把你变成这浴缸里的一部分。
而他，离变成那半张脸，还有多久？
水面上的漩涡转得更快了，那些头发勒得更紧，把他往浴缸的方向拽。
林默的脚离地了。
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在水面上晃了晃，和那张半张脸的影子重叠在一起。
像在拥抱。
他终于明白，为什么浴缸里只有半张脸。
因为另一半，在镜子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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