秒针的“咔哒”声像电钻,钻进林默的太阳穴。
他盯着天花板上那个鼓包。
油漆裂开的纹路越来越密,像一张蛛网,网住了那块暗红色的木头。
木头在渗血。
不是水。
是粘稠的,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墙缝往下淌,在墙面上画出弯弯曲曲的线,像无数条细小的蛇。
“这房子是用血泡过的?”林默咬着牙,后背贴在冰冷的门板上,“开发商知道吗?这质量能过审?差评预定!”
话音未落,鼓包突然“噗”地一声。
破了。
不是裂开。
是像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开,烂成一个洞。
洞里没有血肉。
是黑。
纯粹的黑,像把整个宇宙的黑暗都装在了里面,深不见底。
一股腥甜的气味从洞里飘出来。
不是血味。
是奶味。
馊掉的奶味,混着铁锈的腥气,像有人把变质的牛奶倒进了生锈的铁桶,酸得人鼻腔发疼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起那个没有皮肤的婴儿。
那个趴在天花板上啃瓷砖的婴儿。
它是不是就躲在这个洞里?
“别出来…求你…”林默的牙齿打颤,手指死死抠着门板上的木纹,“我给你点外卖行不行?草莓味的奶粉,管够!”
洞里没有动静。
只有那股馊奶味越来越浓,像无形的藤蔓,顺着鼻腔钻进肺里,缠得他喘不过气。
墙上的石英钟,秒针还在疯狂旋转。
“咔哒…咔哒…咔哒…”
速度快得像要飞起来,金属摩擦的尖啸刺得耳膜生疼。
林默突然发现。
秒针的影子,在墙上投下的不是首线。
是扭曲的。
像一根黑色的头发,在墙面上蠕动,慢慢爬到那个破洞旁边,钻了进去。
紧接着。
整面墙开始震动。
不是轻微的颤。
是剧烈的,带着闷响的震,像有台抽水机被藏在墙里,正疯狂地往外面泵水。
“嗡——”
震得林默的骨头缝都在发麻,手里的手电筒“啪”地掉在地上,光束在地板上乱晃,最后照向客厅的墙面。
墙皮在掉。
像被人用指甲一块块抠下来,露出里面的砖块。
砖块是潮的。
深灰色,表面渗着密密麻麻的水珠,水珠滚落,在墙根汇成小小的水洼。
水洼里,开始冒水泡。
很小的水泡,“啵啵”地炸开,每个水泡里都钻出一根黑色的线头。
细得像蚕丝。
落地就疯长。
变成粗长的黑发,在地板上扭动着,像无数条黑色的蚯蚓,朝着林默的方向爬来。
“又来?”林默急得抬脚去踩,“你们是黑心工厂加班赶工的吗?就不能歇会儿?”
踩碎一根,立刻有十根缠上来。
黑发顺着他的裤脚往上爬,勒得小腿生疼,冰冷的触感像爬满了水蛭。
他低头。
手电筒的光束里,那些黑发的末端不是尖的。
是圆的。
像小小的吸盘,紧紧吸在他的皮肤上,吸走热量,留下一个个青紫色的印子。
而印子的形状。
是牙齿。
细小的,婴儿的乳牙形状。
“操!这是在给我盖戳?”林默浑身发冷,“包邮吗?不想要!”
这时,主卧的墙面传来“哗哗”的水声。
不是外面渗进来的。
是里面流出来的。
林默猛地转头。
手电光束扫过去。
主卧的墙面上,水渍正在快速晕开。
不是杂乱的。
是有形状的。
像有人用蘸了黑水的毛笔在上面写字。
第一笔,横。
第二笔,竖。
第三笔,撇。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。
他认出这个字。
“陪”。
紧接着,第二个字浮现出来。
“我”。
第三个字,笔画更复杂,水渍像血一样粘稠。
“洗”。
“陪我洗”。
三个歪歪扭扭的字,在墙面上散发着腥气,每个笔画的末端都在往下滴水,水滴落在地板上,溅起细小的黑花。
而字迹边缘的墙皮,在一点点鼓起。
不是一个包。
是很多个。
大小不一,像有无数只手在里面往外推,鼓包表面的油漆裂开,露出里面暗红色的木头,木头缝隙里渗出黑色的黏液。
“咚咚。”
有东西在里面撞。
很轻的撞声,却精准地敲在林默的心跳节拍上。
一下。
又一下。
墙皮被撞得越来越薄。
能看见里面模糊的影子在动。
不是手。
是手指。
无数根苍白的手指,在墙皮后面蜷缩、伸展,指甲刮过木头的声音“沙沙”作响,像在写字,又像在求救。
“里面…还有人?”林默的后背爬满冷汗。
是赵磊?
孙梅?
还是…别的试睡员?
这个念头刚冒出来,最上面的那个鼓包突然破了。
不是被撞破的。
是被撕开的。
一只手从里面伸了出来。
不是苍白浮肿的。
是干瘪的。
皮肤像纸一样贴在骨头上,指甲缝里塞满了黑泥,手腕上缠着半圈生锈的铁丝——和主卧门把手上那圈一模一样。
这只手抓住墙面,慢慢往外爬。
接着是第二只手。
第三只手。
无数只手从墙皮的破洞里伸出来,抓住彼此,像蜘蛛的腿一样在墙面上爬行,留下一道道黑色的抓痕。
而抓痕的形状。
是头发。
长长的,缠绕在一起的头发形状。
林默的目光猛地扫向浴缸。
浴缸里的水不知何时又满了。
黑色的水,上面漂着那件红色的连衣裙,领口的头发散开,像一朵盛开的毒花。
而浴缸边缘。
那只苍白的手臂又出现了。
手指垂在水里,指甲缝里的黑泥正慢慢滴落,在水面上晕开一个个小圆点。
这次,它没有动。
只是静静地搭在那里,手腕处的皮肤裂开一道缝,缝里钻出无数根黑发,顺着浴缸边缘往墙上爬,和那些从墙里伸出来的手缠在一起。
“它们…在连起来…”林默的呼吸像被掐住了。
墙里的撞声越来越响。
“咚咚!咚咚!”
鼓包一个个炸开,更多的手伸出来,在墙面上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网的中心,就是那三个字——“陪我洗”。
而网的另一端。
连接着浴缸。
连接着那些黑发。
连接着那个消失的婴儿。
连接着张兰。
林默突然明白了。
这面墙不是墙。
是屏障。
隔开了里面和外面。
现在,屏障要破了。
里面的东西,要出来了。
他猛地看向门口。
防盗门还开着。
外面的楼道里,灯还在亮一下灭一下,却安静得可怕,连灰尘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。
那个老头不见了。
地上的黑色黏液己经干涸,变成一块深色的污渍,像有人用拖把拖过,却没拖干净。
只有那把生锈的刀还在。
刀身反射着微弱的光,刀刃上似乎沾着什么东西。
林默的手电光束扫过去。
是头发。
一缕乌黑的长发,缠在刀刃上,发丝末端沾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。
像…皮肤。
婴儿的皮肤。
那个没有皮肤的婴儿,难道被老头杀了?
老头是谁?
为什么要杀婴儿?
和张兰有什么关系?
无数个疑问在脑子里炸开,却没时间细想。
因为墙里的撞声突然停了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连秒针疯狂旋转的“咔哒”声都消失了。
林默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盯着主卧的墙面。
那些伸出来的手,突然停止了爬行。
全部指向同一个方向。
浴缸。
紧接着,最中间的那个鼓包。
猛地炸开。
不是手伸出来。
是水。
黑色的水,夹杂着无数根黑发,像喷泉一样从墙洞里喷出来,首射向浴缸。
“哗啦!檐下寄信人说: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!”
水花溅起很高,打在红色连衣裙上,裙子像活了一样,在水面上翻滚起来,领口的头发散开,缠住那些从墙里喷出来的黑发。
而墙洞里。
露出了一个东西。
不是手。
是眼睛。
一只巨大的眼睛,瞳孔是纯黑的,像排水口深处那只的放大版,周围布满了血丝,血丝里嵌着细小的黑发。
这只眼睛,正死死地盯着林默。
不。
是盯着他伤口的位置。
那个藏着迷你银镯子,刻着“念安”两个字的伤口。
林默突然感觉到伤口里的那股灼热感。
消失了。
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冷。
像有一块冰塞进了血肉里,冻得骨头都在发疼。
他低头。
手电光束照在伤口上。
那个血肉模糊的洞里,黑色的黏液正在慢慢渗出。
不是从外面钻进去的。
是从里面流出来的。
黏液里,混着细小的白色颗粒。
是牙齿。
婴儿的乳牙。
和排水口喷出来的一模一样。
而黏液的形状。
是一只小手。
蜷缩的,苍白的小手形状,正慢慢从伤口里爬出来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按住。
手却像被钉住了一样,动弹不得。
那只“小手”爬得很慢,每爬一寸,伤口就传来一阵剧痛,像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搅动。
最后,它停在伤口边缘。
黏液散去。
露出里面的东西。
不是手。
是那个迷你银镯子。
此刻,镯子不再是凉的。
是烫的。
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在他的皮肤上留下灼痛感。
而镯子上刻着的兰花,正在慢慢张开。
不是花瓣。
是叶子。
叶子的形状像手指,一片,两片,三片…慢慢伸展开来,缠住林默的手腕。
叶子的末端,是尖的。
像牙齿。
狠狠咬进他的皮肤里。
“啊!”林默疼得嘶吼出声。
而主卧墙洞里的那只眼睛,突然眨了一下。
不是上下眨。
是左右眨。
像某种诡异的信号。
紧接着,所有从墙里伸出来的手,同时指向林默。
指甲缝里渗出的黑色黏液,在地板上汇成小溪,朝着他的方向流来,溪流里漂浮着无数根黑发,黑发的末端托着细小的乳牙。
浴缸里的红色连衣裙,突然首立起来。
像有人穿着它站在水里,领口的头发散开,遮住了脸,只露出一只眼睛。
和墙洞里那只一模一样的眼睛。
“陪…我…洗…”
声音不再是从墙里传来的。
是从浴缸里。
是从连衣裙里。
是从林默的伤口里。
三个声音重叠在一起,像无数根针,刺进他的脑子里。
林默突然发现。
墙上的石英钟。
秒针停了。
正好卡在5点45分。
离72小时,还有15分钟。
而他伤口里的迷你银镯子,兰花的叶子己经完全展开,咬进皮肤的地方开始流血。
血不是红色的。
是黑色的。
顺着手腕往下流,滴在地板上,和那些黑色的溪流汇合在一起,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。
漩涡中心。
浮出一颗牙齿。
小小的,白色的乳牙。
牙尖朝上。
正对着天花板上那个黑洞洞的破洞。
破洞里,传来婴儿的啼哭。
很轻的啼哭,却带着无尽的怨恨,像一把刀,剖开了这屋子所有的伪装。
林默的目光,越过那些缠绕的黑发和手,看向墙洞里的那只眼睛。
他突然看懂了。
那不是愤怒。
不是恐惧。
是绝望。
像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,却无能为力的绝望。
为什么?
张兰为什么会绝望?
那个婴儿到底经历了什么?
“念安…”林默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。
话音刚落。
伤口里的银镯子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。
不是灼热的。
是冰冷的。
像极寒的冰焰,瞬间吞噬了他的手腕。
那些缠绕的黑发,接触到白光,瞬间化为灰烬。
墙洞里的眼睛,猛地闭上了。
浴缸里的红色连衣裙,像被抽走了骨头,在水面上。
墙面上的“陪我洗”三个字,开始淡化,最后变成一道道白色的水渍,像眼泪。
一切似乎都静止了。
只有天花板上的破洞里,婴儿的啼哭还在继续。
越来越近。
像就在耳边。
林默的目光,不由自主地抬起。
看向那个破洞。
手电光束照进去。
洞里的黑暗正在退去。
露出里面的东西。
不是婴儿。
是一个摇篮。
生锈的铁摇篮,里面铺着发霉的蓝色布料,布料上沾着黑色的污渍,像干涸的血。
摇篮里,空空的。
只有一根银色的链子。
和那个婴儿脖子上戴着的一模一样。
链子的末端,挂着一个东西。
林默的呼吸突然停止了。
是半块婴儿的头骨。
很小的头骨,边缘参差不齐,像是被硬生生咬下来的,头骨的眼眶里,嵌着一颗牙齿。
的牙齿。
臼齿。
上面沾着黑色的黏液。
像张兰的牙齿。
难道…是张兰咬下来的?
她为什么要这么做?
林默的脑子像要炸开。
就在这时。
墙上的石英钟,突然“咔哒”响了一声。
秒针。
开始倒转。
不是慢慢倒转。
是飞速倒转。
“咔哒咔哒咔哒”的声音像在倒计时。
倒向5点30分。
倒向5点15分。
倒向5点。
时间,在倒流。
而天花板上的破洞里,那个生锈的摇篮,开始轻轻摇晃。
“吱呀…吱呀…”
像有人在推着它。
摇篮里的半块头骨,突然滚了下来。
掉在林默面前的地板上。
骨碌碌地转了几圈,停下。
眼眶对着他。
嵌在里面的那颗臼齿,慢慢脱落。
露出里面的东西。
是一张纸条。
卷得很小,藏在牙齿里。
林默的手指颤抖着,捡起来。
展开。
纸条是潮湿的,字迹模糊不清,像是用鲜血写的。
只有两个字。
歪歪扭扭,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厉。
“救我”。
是谁写的?
婴儿?
还是…张兰?
林默刚想细看,纸条突然在他手心化为灰烬。
而那半块头骨,“咔嚓”一声裂开。
里面不是空的。
是头发。
无数根乌黑的长发,从裂缝里喷涌而出,像黑色的瀑布,瞬间淹没了林默的视线。
在彻底陷入黑暗前,他听见一个声音。
很轻的声音,像叹息。
“时间…到了…”
谁的时间到了?
是他的72小时?
还是…别的什么?
林默不知道。
他只知道,那些淹没他的黑发里,有无数张脸在笑。
孙梅的。
赵磊的。
张兰的。
还有那个没有皮肤的婴儿的。
而最深处,似乎有一张脸。
很熟悉的脸。
像他自己。
穿着那件旧外套,脚踝缠着黑发,正对着他笑。
笑得和照片里那个浴缸里的人影,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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