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淌。
凉的。
像有蛇在后背爬。
林默盯着那只从排水口浮起的眼睛,瞳孔里映出自己扭曲的脸,像面哈哈镜,却比哈哈镜更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这是…照妖镜?还是我眼睛离家出走了?”他想笑,嘴角却僵得像块石头,“早知道少看恐怖片,现在脑子都开始自动加特效了。”
眼睛后面的黑发还在往外爬。
不是一缕。
是一片。
像黑色的潮水,从排水口涌出,在浴缸底部铺开,慢慢朝着他的方向蔓延,边缘泛着细碎的泡沫,像海浪拍岸。
每爬过一寸,地板就渗出一层白毛。
不是霉菌。
是细小的鳞片,闪着珍珠母贝的光泽,用手电筒照过去,能看见鳞片下面裹着红色的肉丝,像被剥了皮的蛇。
“这是要给我铺红毯?还是想把我腌成腊肉?”林默攥紧手里的刀,指节发白,“我警告你,我胆固醇高,不好吃!”
黑发离他的脚还有半米时。
突然停了。
像被按下暂停键。
泡沫不再翻涌,鳞片不再生长,连那只眼睛都定在原地,瞳孔里的倒影凝固成一张惊恐的脸——是他自己的脸。
整个屋子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。
没有滴答声。
没有呼吸声。
甚至没有他自己的心跳声。
静得像坟墓。
林默的耳朵开始发鸣,嗡嗡的,像有无数只蚊子在里面打转,他想捂住耳朵,手却重得抬不起来。
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石英钟。
指针卡在5点01分。
秒针不见了。
像是被人生生掰掉了,留下一个小小的黑洞,黑洞里渗出黑色的黏液,顺着钟面往下爬,在“5”字上积成一小滩,像滴眼泪。
“时间…停了?”林默的喉咙发紧,“还是我冻僵了?”
他试着抬脚。
鞋底粘在地板上,像被胶水粘住了,用力一扯,听见“刺啦”一声,不是鞋底掉了,是皮肤被撕开的声音。
低头看。
脚心不知何时贴在一块白色的鳞片上,鳞片己经长进肉里,根须像毛细血管,在皮肤下游动,扯一下,就带着血丝往外冒。
“操!还带自动粘贴功能?”林默疼得龇牙咧嘴,“这破宅子是想给我植皮还是想让我当鱼鳞人?”
他用刀去撬鳞片。
刀刃刚碰到鳞片,就被一股力量弹开,震得虎口发麻。
鳞片突然变了。
不是白色。
是透明的。
像玻璃纸,能看见里面的根须正往骨头里钻,骨头被钻得发黑,像泡在墨水里。
而鳞片上的纹路,慢慢清晰起来。
不是乱的。
是字。
很小的字,像用指甲刻上去的。
“救…”
“我…”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这是之前那些沉浮的脸想说的话!
难道这些鳞片,是那些死者的皮肤变的?
它们不是想害他。
是在求救?
那只眼睛突然眨了一下。
不是人的眨眼方式。
是上下眼皮同时往中间挤,像青蛙的眼睛,挤出一滴黑色的眼泪,落在黑发上,“滋”地一声,烧出个小洞。
洞里冒出白色的烟雾。
烟雾里,慢慢浮出一个人影。
不是张兰。
不是婴儿。
是个男人。
穿着保安制服,脸被烟雾遮着,看不真切,只能看见他手里拿着根电棍,电棍上沾着暗红色的东西,像血。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跳。
这制服…他见过。
昨天去小卖部买水时,楼道里碰到过一个保安,穿的就是这种制服!
男人的身影朝着他的方向走来,每走一步,烟雾就淡一分,露出底下的皮肤——不是活人的皮肤,是青灰色的,像泡在福尔马林里,上面布满了针孔,每个针孔里都插着一根黑发。
“是你…”林默的声音发颤,“你也是试睡员?还是…凶手?”
男人没说话。
只是举起电棍,指向天花板的密室。
林默顺着看过去。
密室里的铁笼子还在,栏杆上的外套不见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件保安制服,和男人穿的一模一样。
制服的口袋里,露出半块银镯子。
和他胸口掉出来的那半块,能拼上!
原来…银镯子不止三块!
难道每个死者手里,都有一块?
这银镯子到底是什么?
是钥匙?
还是…诅咒的信物?
男人突然抬起手。
不是电棍。
是另一只手。
手里拿着个东西。
很小的东西,用黑发缠着。
他把东西往林默的方向递过来。
烟雾越来越淡,林默看清了。
是个工牌。
塑料的,和赵磊、孙梅、还有他的工牌一模一样。
照片上的人,是这个保安。
名字栏写着“王强”。
公司栏印着“安心试睡”。
背面的日期,是半年前。
日期下面,刻着两个字。
“96”。
96小时?
比赵磊还多24小时?
这数字到底是什么意思?
是撑过的时间?
还是…剩下的寿命?
林默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,一片混乱。
王强的脸终于从烟雾里露出来。
没有眼睛。
眼眶里塞满了黑发,像两个黑色的毛线团,嘴巴咧得很大,露出里面的牙齿——不是人的牙齿,是尖的,像狼的牙齿,上面沾着白色的碎片,像骨头渣。
“救…”王强的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声音,像破风箱,“…她…”
谁?
救谁?
张兰?
婴儿?
还是…那个叫“念安”的婴儿?
林默刚想追问。
王强的身影突然开始消散。
像冰化成水,从脚到头,慢慢变成烟雾,最后只剩下那根电棍,“当”地一声掉在地上,滚到浴缸边。
电棍上的血,滴在黑发上,立刻被吸收了。
黑发开始疯狂生长。
不是朝着林默。
是朝着电棍。
像无数条小蛇,缠上电棍,把它往排水口的方向拖,电棍被拖过的地方,地板变得漆黑,像被强酸腐蚀过。
林默突然想起老头说的话。
“十年前,张兰死的那天,有人看见她从三楼窗户往外泼水…”
泼水?
会不会不是水?
是血?
而泼水的人,不是张兰。
是这个保安王强?
他杀了张兰,然后伪造了溺亡的假象?
那婴儿呢?
婴儿和张兰是什么关系?
是她的孩子吗?
为什么会被关在密室里?
无数个问题像毒蛇,钻进林默的脑子。
这时,他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不是短信提示音。
是电话。
陌生号码。
林默犹豫了一下,还是接了。
“喂?”
电话那头没有声音。
只有“沙沙”的电流声,像有人在耳边梳头。
过了几秒。
一个声音传了过来。
很轻的声音,像小女孩的声音,带着哭腔。
“爸爸…”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。
是念安!
“念安?你在哪?”林默的声音发抖,“你没事吧?是不是有人欺负你?”
“爸爸…”念安的声音带着回音,像在空旷的地方,“…我在水里…好冷…”
水里?
哪里的水?
浴缸里?
还是…别的地方?
林默猛地看向浴缸。
那只眼睛还在盯着他,瞳孔里的倒影变成了念安的脸,正对着他哭,眼泪像血一样,顺着眼角往下淌。
“念安!你别怕!爸爸马上来救你!”林默的眼睛红了,“你告诉爸爸,你在哪?”
“爸爸…”念安的声音突然变了,变得尖厉,像指甲刮玻璃,“…她不让我走…她说要我陪她…”
“她是谁?是不是张兰?”
“不是…”念安的声音带着诡异的笑,“…是你…”
林默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是你。
这两个字像冰锥,刺进他的心脏。
电话突然挂断了。
忙音“嘟嘟”地响,在空屋里格外刺耳。
林默盯着手机屏幕,上面的通话时间显示“00:03”。
三分钟。
足够让他崩溃。
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工牌背面刻着的“24”。
24小时。
难道不是下一个人的时间。
是他剩下的时间?
24小时后,他就会变成念安嘴里的“她”?
变成新的张兰?
那个婴儿突然从密室里掉了下来。
不是摔下来的。
是飘下来的。
像片叶子,慢慢落在浴缸里的黑发上,没发出一点声音。
它不再是白白胖胖的样子。
也不是无皮的样子。
是个正常的婴儿,闭着眼睛,像睡着了,身上裹着块白色的布,布上绣着一朵兰花——和银镯子上的兰花一模一样。
而它的手里,紧紧攥着半块银镯子。
和王强制服口袋里的那半块,能拼上!
现在有多少块了?
林默数不清了。
他只知道,每多一块银镯子,就意味着多一个死者。
而这些死者,都被困在这里,变成了鳞片,变成了黑发,变成了求救的符号。
婴儿突然睁开眼睛。
不是黑洞。
是正常的眼睛,黑白分明,像念安的眼睛。
它看着林默,张开嘴。
不是哭。
是说话。
一个很老的声音,像老太太的声音,从婴儿嘴里发出来。
“它…在等时间…”
谁在等时间?
等什么时间?
72小时?
还是…黎明?
林默看向窗外。
窗帘缝隙里,透出一点微光。
天快亮了。
离72小时,只剩不到一小时。
难道只要熬过这一小时,就能解脱?
婴儿突然指向门口。
林默顺着看过去。
防盗门不知何时关上了。
门把手上,缠着一圈黑发,像条蛇,正慢慢收紧。
而门后的猫眼,亮了一下。
不是光。
是眼睛。
一只眼睛,正透过猫眼往外看。
和浴缸里的那只眼睛,一模一样。
是他自己的眼睛!
“外面…也有一个我?”林默的脑子一片空白,“那我是谁?”
婴儿的眼睛突然变得漆黑,像两个黑洞,吞噬了所有的光。
“它…要出来了…”
“它”是谁?
外面的“林默”?
还是…他身体里的“东西”?
林默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。
不是伤口的疼。
是心脏的疼。
像有只手在里面搅动,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。
他低头。
胸口的伤口里,钻出一根黑发。
不是从外面钻进去的。
是从里面长出来的。
黑发越长越长,缠上他的脖子,勒得他喘不过气,末端钻进他的嘴里,顺着喉咙往下滑,带着一股铁锈味。
“嗬…嗬…”
林默想咳嗽,却咳不出任何东西,只有更多的黑发从嘴里冒出来,像喷泉。
他的视线开始模糊。
看见浴缸里的婴儿,慢慢变成了念安的样子,穿着白色的连衣裙,正对着他笑,手里拿着半块银镯子,镯子上的兰花沾着血。
看见王强的工牌,漂在黑发上,照片上的脸变成了他的脸,名字栏里的“王强”被黑色黏液覆盖,慢慢显出“林默”两个字。
看见那只眼睛,从排水口爬出来,贴在他的脸上,和他的眼睛重合在一起,透过他的瞳孔,看见外面的楼道里,站着一个“林默”,正对着302的门笑,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,锈迹斑斑的。
墙上的石英钟,突然“咔哒”响了一声。
指针跳到了5点30分。
秒针回来了。
正在疯狂地转动,发出“嗡嗡”的声音,像只被困的苍蝇。
林默的意识开始涣散。
他知道。
时间快到了。
不是72小时。
是他的时间。
他想最后看一眼念安的照片,手却不听使唤,只能任由黑发把他往浴缸的方向拖。
拖过王强的电棍。
拖过那些求救的鳞片。
拖到黑发的中心。
那只眼睛贴在他的额头上,冰凉刺骨。
他听见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响起。
是他自己的声音。
“记得每天12点查浴缸。”
林默的嘴角,不受控制地咧开。
像在笑。
他看见浴缸里的黑发,慢慢形成一个漩涡,漩涡中心,浮出一块新的鳞片。
鳞片上的字,慢慢清晰起来。
是他的名字。
“林…”
“默…”
而漩涡的边缘,多了一个工牌。
塑料的,印着“安心试睡”。
照片上的人,是个陌生的女人,笑得一脸僵硬。
名字栏里,还没有字。
只有一片空白,像在等什么人来填。
离72小时,还有30分钟。
黎明,还没到。
而浴缸里的黑发,己经开始往门口爬。
朝着外面那个“林默”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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