楼道的声控灯又灭了。
林默摸黑坐在台阶上，后背抵着斑驳的墙，墙皮蹭得衣服发毛。手里攥着手机，屏幕亮着，显示电量3%。
“还剩半小时。”他盯着时间，指尖冰凉，“这破手机撑得住吗？别等钱到账它先殉职了，那我真是死不瞑目。”
空气里飘着股尿骚味，混着灰尘的味道，比302的霉味还难闻。但他不敢动，脚像灌了铅，黏在台阶上。
刚才从302冲出来时，他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。
软乎乎的。
像块泡发的海绵。
低头用手机照了照。
是块皮肤。
半透明的，边缘卷着，沾着黑泥，和他手心那块一模一样。而皮肤下面，台阶的缝隙里，钻出几根黑发，正慢慢往他的鞋底缠。
“还追出来了？”林默往旁边挪了挪，后背撞在扶手铁栏杆上，冰凉刺骨，“这班破工是自带终身劳动合同是吧？死了都得续约？”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不是短信。
是低电量提醒。
屏幕暗下去的瞬间，他看见302的门缝里，透出一点光。
不是手电筒的光。
是绿色的。
像水里的青苔在发光，顺着门缝往楼道里爬，在地上汇成细细的溪流，溪流里漂着细小的白色颗粒——是指甲，和浴缸里见过的一模一样。
林默的呼吸屏住了。
他想起王强的工牌，想起那些刻在背面的数字。
96，72，48，24……
像倒计时。
每少24小时，就意味着下一个死者死得更快。
那下一个数字会是0吗？
还是说，这根本不是时间，是死者的数量？
他不敢想。
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。
5点45分。
还有15分钟。
楼道里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很轻的脚步声，像光脚踩在水里，“啪嗒，啪嗒”，从楼下往上走。
林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是那个穿保安制服的王强？
还是……外面的“自己”？
他攥紧口袋里的水果刀，刀柄上的锈蹭在手心，像砂纸磨过。
脚步声停在二楼和三楼之间的平台。
离他只有三步远。
林默不敢抬头，用眼角的余光瞥过去。
是双鞋。
红色的高跟鞋，鞋跟断了一只，鞋面上沾着黑泥，泥里嵌着几根长发。
是张兰的鞋！
他在资料里见过照片，张兰失踪前穿的就是这双鞋！
“你……”林默的声音卡在喉咙里，像被头发堵住。
高跟鞋动了一下。
不是往前走。
是往后退。
退到302的门口，停住了。
然后，一只手从门缝里伸出来。
苍白的手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，小拇指指甲缺了一块。
这只手抓住高跟鞋的鞋跟，慢慢往门里拖。
“啪嗒，啪嗒。”
脚步声跟着往门里去，越来越轻，最后消失在门缝里。
门缝里的绿光，也跟着暗了下去。
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。
除了台阶上那几块皮肤，和正在往302门口爬的黑发。
林默的后背全是冷汗，顺着脊梁骨往下淌，凉得像冰。
“这是……在清场？”他咽了口唾沫，“还是在给我表演节目？门票五万块是不是贵了点？”
手机又震动了。
5点59分。
还有1分钟。
他盯着屏幕，心脏跳得像要炸开。
1分钟后，会收到尾款吗？
还是收到一条新的死亡通知？
他突然想起念安的电话。
“爸爸……是你……”
那声音，到底是不是念安？
如果是，她在哪？
如果不是，那“它”想干什么？
把他逼疯？
还是……让他心甘情愿地回去？
6点整。
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屏幕亮了。
不是银行到账提示。
是一条短信。
发件人是那个陌生号码。
内容只有一行字：
“还差一块。”
什么意思？
还差一块什么？
银镯子？
工牌？
还是……
林默突然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。
那里的伤口不知何时不流血了，结痂的地方鼓起一个小包，像里面塞了什么东西。
他用手摸了摸。
硬的。
像块塑料。
他猛地用力一抠。
“嘶——”
疼得倒吸一口凉气。
结痂被抠掉了，露出底下的皮肤。
皮肤里嵌着半块银镯子。
和婴儿手里的那半块，能拼上。
原来……最后一块银镯子，在他自己身上。
这就是“还差一块”的意思？
他们需要集齐所有的银镯子？
集齐了会怎么样？
复活？
还是……打开什么东西？
林默的脑子像被重锤砸过，一片空白。
就在这时，手机又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
这次是银行到账提示。
30000元。
尾款到了。
林默看着那串数字，突然笑了。
笑得眼泪都出来了。
“五万块……买半块银镯子，送一身伤，还搭个终身诅咒……这性价比，比买墓地还划算。”
他撑着台阶站起来，腿麻得像不属于自己。
该走了。
不管这钱来得多诡异，他得先离开这里，去找念安。
他转身往楼下走。
刚走两步，脚腕突然一紧。
是头发。
从302门缝里爬出来的黑发，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脚腕，像条蛇，越勒越紧，勒得皮肤生疼。
林默低头去扯。
头发突然发力，把他往302的方向拽。
“操！还来？”他骂了一句，用刀去砍，“五万块加班费都不给，还想强制加班？告你去！”
刀刃砍在头发上，发出“噗嗤”的声音，像砍在肉上。
头发断了。
断口处渗出白色的黏液，溅在他的鞋上，慢慢腐蚀出一个个小洞。
他趁机往前跑。
跑到二楼平台时，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突然听见身后传来“咔哒”一声。
是门的声音。
302的门，关上了。
他回头看。
门上的猫眼，黑洞洞的，像只眼睛。
正盯着他。
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看见猫眼后面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是一只眼睛。
人的眼睛。
瞳孔里映出他的影子，正慌慌张张地往下跑。
那是……他自己的眼睛？
还是……张兰的？
或者，是那个“外面的自己”？
他不敢再想，加快脚步往楼下跑。
跑到一楼楼道口时，阳光突然刺了进来。
亮得刺眼。
他眯起眼睛，看见门口站着个老太太，挎着菜篮子，正用奇怪的眼神看他。
“小伙子，你住三楼？”老太太的声音沙哑，像砂纸磨过。
林默点头，喘着气。
“难怪看着面生。”老太太往他身后看了看，压低声音，“三楼那间房，十年前死过人，你知道吗？”
“知道……浴缸溺亡的。”
“不是溺亡。”老太太突然笑了，嘴角咧到耳根，露出嘴里的假牙，“是被分尸的。头扔在浴缸里，身子藏在墙里，血顺着砖缝往楼下渗……我家天花板，现在还有印子呢。”
林默的血液瞬间冻结。
分尸？
不是溺亡？
那中介说的是假的？
老头说的也是假的？
他们都在骗他？
“那……那个女人叫张兰，对吗？”林默的声音发颤。
“张兰？”老太太皱了皱眉，“你说的是那个美甲师？她没死啊。”
林默猛地抬头。
“没死？那死的是谁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老太太摇了摇头，“十年前那天晚上，我听见三楼吵架，然后是‘咚’的一声，像什么东西掉在地上。第二天就看见警察来了，抬着个黑色的袋子走了，袋子底下滴着血……从那以后，三楼就没人住了，除了……”
老太太突然停了。
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林默的身后。
脸色变得惨白，像纸一样。
林默的后背爬满冷汗。
他慢慢回头。
身后空无一人。
只有楼道里的声控灯，不知何时亮了，照着空荡荡的楼梯。
“除了什么？”林默追问。
老太太突然尖叫一声，扔下菜篮子，转身就跑，跑得比年轻人还快，嘴里还喊着：“红裙子……红裙子又出来了……”
林默顺着她跑的方向看过去。
阳光下，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。
影子的肩膀后面，多出个模糊的轮廓。
长发垂到腰，穿着红色的连衣裙。
正慢慢抬起手，指向他的胸口。
林默猛地低头。
胸口那半块银镯子，不知何时露了出来，在阳光下闪着诡异的光。
而他的影子里，那只手正拿着另一半银镯子，慢慢往他的胸口凑。
像要拼在一起。
林默突然想起婴儿说的话。
“它……在等时间……”
等的不是黎明。
是银镯子集齐的时间。
他转身就跑。
跑出单元楼，跑到马路上，才敢停下来喘气。
阳光照在身上，暖暖的，却驱不散骨子里的寒意。
他摸出手机，想给班主任打个电话，确认念安是否安全。
手机屏幕亮着。
却弹出一条新的短信。
还是那个陌生号码。
内容是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是302的主卧浴缸。
水面平静，里面漂着个模糊的人影，穿着他那件旧外套，脚踝缠着黑发。
人脸被水泡得模糊不清，但林默一眼就认出，那是他自己。
照片下面，是一行字：
“下一个，72小时。”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。
下一个。
果然是他。
他从来没离开过302。
或者说，他的一部分，永远留在了那里。
成为了新的“住户”。
等待着下一个试睡员。
他突然想起什么，猛地抬头看向三楼。
302的窗户开着。
窗台上，站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。
长发遮住脸，只能看见嘴角咧开的弧度，像在笑。
她的手里，拿着一个东西。
是个手机。
屏幕亮着，正对着他。
像在拍照。
林默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是一张新的照片。
照片上是他现在的样子，站在马路边，一脸惊恐。
照片下面，是一行字：
“欢迎回家。”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看见照片里自己的肩膀后面，多出个模糊的轮廓。
长发垂到腰，穿着红色的连衣裙。
正慢慢抬起手，指向他的眼睛。
他猛地回头。
身后空无一人。
只有阳光，和地上的影子。
影子的眼睛里，映出302的窗户。
窗户里，那个穿红裙的女人，正对着他挥手。
林默的手机，突然自动拨号。
拨的是那个陌生号码。
电话通了。
听筒里传来“哗啦，哗啦”的声音。
像有人在浴缸里搅动水。
过了几秒。
一个声音传了过来。
是他自己的声音。
带着水汽，幽幽地说：
“记得每天12点查浴缸。”
电话挂断了。
手机屏幕暗了下去。
暗下去的最后一刻，林默看见屏幕里自己的倒影。
眼睛变成了纯黑的。
像两个黑洞。
而他的嘴角，正不受控制地咧开。
像在笑。
阳光刺眼。
马路上车水马龙。
没人注意到，一个男人站在路边，手里攥着手机，脸上挂着诡异的笑。
更没人注意到，他的脚踝上，缠着一缕黑发。
正慢慢往小腿上爬。
302的窗户，慢慢关上了。
只留下一条缝。
缝里，透出一点绿色的光。
像在等待。
等待下一个72小时。
等待下一个“住户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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