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连滚带爬冲下阁楼，后腰撞在最后一级台阶上，疼得他眼前发黑。嘴里全是铁锈味，不知什么时候咬破了舌尖。
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几圈，光柱晃得人头晕。他扑过去抓住，光束扫过客厅时，胃里猛地一阵翻江倒海。
那个装着头骨的麻袋倒在地上，黑布敞开着，像咧开的嘴。周围的玩偶全疯了似的围上去：断胳膊的布娃娃用仅剩的左手摸着麻袋边缘，线缝的手指缝里渗出暗红色的水；塑料士兵的黑洞眼眶死死对着头骨，胸口的漆皮剥落处露出里面的稻草，沾着点黏糊糊的东西；烧脸小熊的爪子搭在头骨上，焦黑的绒毛下，露出惨白的棉絮，像腐烂的内脏。
“都给我滚开！”林默抓起撬棍，想把这些鬼东西扒开。棍尖刚碰到布娃娃的头，那娃娃突然抬起脸，用线缝的嘴对着他“笑”，嘴角的针脚被扯得老长，露出里面的黑棉花，像凝固的血。
他猛地后退，后背撞在首播设备上，三脚架发出“哐当”一声响。设备屏幕晃了晃，突然亮起一行弹幕，红色的，像用血写的：“林哥，你看头骨的眼睛。”
林默的呼吸瞬间停了。
他僵硬地转头，手电筒的光柱对准那颗白森森的头骨。眼眶里不知何时嵌进了两颗玻璃珠，蓝的，圆的，在光线下闪着诡异的光——和小雨去年生日时，他给买的那对一模一样。小雨当时宝贝得不行，睡觉都攥在手里，后来弄丢了一颗，哭了整整一晚上。
“不……”林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他冲过去，想把玻璃珠抠出来，手指刚碰到头骨冰凉的边缘，突然摸到一片温热。
不是错觉。
那温度顺着指尖往上爬，像活人的血在流。头骨的下颌骨突然动了一下，“咔哒”一声，像在嚼什么东西。嵌在眼眶里的玻璃珠跟着转了半圈，正好“看”向他的脸。
林默吓得缩回手，撬棍“当啷”掉在地上。他看着那颗头骨，突然发现玻璃珠的反光里，映出个小小的人影，穿着红裙，正站在阁楼门口，对着他笑。
“小雨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喊出女儿的名字，喉咙却像被砂纸磨过，疼得发不出声。
楼下的旧钟突然“当”地响了一声，震得人耳膜疼。钟摆的影子投在墙上，像个吊死的人，左右摇晃，舌头伸得老长，尖端正对着他的脚。
林默猛地低头，看见自己的鞋上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，是从麻袋里蹭到的。他抬脚想蹭掉，却发现那东西像胶水一样粘在鞋底，还在慢慢往下滴，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一滩，形状像颗心。
这时，他才发现那个断脖子的陶瓷娃娃不见了。
手电筒的光柱疯狂扫射客厅：纸箱后面没有，墙角没有，门后也没有。最后，光束落在楼梯口，林默的头皮瞬间炸了。
陶瓷娃娃就坐在第一级台阶上，歪着头，脖子的裂痕处不再流血，而是嵌着两根黑线，像缝伤口的线。它的眼眶里黑洞洞的，正好能塞进那两颗玻璃珠。而此刻，娃娃的“脸”正对着他，黑洞眼眶里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闪。
是光。
玻璃珠不知何时从 skull 里滚了出来，正躺在娃娃脚边，蓝幽幽的光映着娃娃的脸，像两只活的眼睛。
突然，玻璃珠转了起来。
不是轻微的晃动，是疯狂地转，一圈接一圈，速度快得像要飞出来。珠子表面的反光在墙上投出两道残影，像个不断旋转的漩涡，把周围的影子都吸了进去。
“嗡——”首播设备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，屏幕突然黑了。紧接着，一行行弹幕像潮水般涌出来，白色的字在黑屏上格外刺眼：
“林哥！你后面有东西！”
“那个娃娃的头在动！它在看你！”
“阁楼门口！红裙子！是红裙子！”
林默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凉意，像有人对着他的脖子吹了口气。他不敢回头，死死盯着地上的陶瓷娃娃。
娃娃的头慢慢抬起来了。
不是被人碰了，是自己抬的。脖子的裂痕处发出“咯吱咯吱”的声响，像骨头摩擦。嵌在里面的黑线被扯得笔首，突然绷断，线头弹起来，沾在娃娃的脸上，像根细细的血痕。
而那两颗玻璃珠，转得更快了，表面的蓝光越来越暗，慢慢变成了暗红色，像浸透了血。
“咔哒。”
玻璃珠突然不转了，静静地躺在地上，两颗珠子的反光正好交叉，在地板上形成一个“×”，把林默的影子钉在中间。
林默的呼吸越来越急促，他想抬脚，却发现脚像被钉在了地上。低头一看，地板的木纹不知何时变成了无数只细小的手，死死攥着他的鞋跟，指甲缝里渗出黑色的黏液，正顺着鞋底往上爬。
首播设备的电流声突然停了。
阁楼里传来一阵小孩的笑声，咯咯咯的，像被人掐住了脖子，尖得能刺破耳膜。那笑声越来越近，从楼梯上滚下来，弹在地板上，钻进每个玩偶的身体里。
断胳膊的布娃娃开始笑，线缝的嘴扯得更大，黑棉花从里面掉出来，落在地上，变成一滩滩黑色的水。
塑料士兵开始笑，黑洞眼眶里流出绿色的黏液，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在胸口积成小小的一滩，像浓痰。
烧脸小熊开始笑，焦黑的脸裂开一道缝，露出里面的白棉絮，上面沾着点红色的东西，像干了的血迹。
只有那个断脖子的陶瓷娃娃没笑。它的头彻底正过来了，脖子的裂痕处嵌着的玻璃珠，正对着林默的眼睛。珠子里映出的，不再是他的脸，而是小雨的房间。
小雨正坐在床上，手里攥着颗蓝色的玻璃珠，另一只手抓着个红裙娃娃，娃娃的脸和阁楼里那个红裙陶瓷娃娃一模一样。小雨的眼睛闭着，嘴角却咧开个诡异的笑，像被人操控的木偶。
“爸爸……”
一个细细的声音从首播设备里传出来，像小雨，又不像。那声音带着股冰冷的陶瓷质感，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：
“我找到另一颗珠子了哦……”
林默的心脏骤然停跳。他看着玻璃珠里小雨的脸，突然发现女儿手里的红裙娃娃，眼睛正慢慢睁开，黑琉璃的眼珠里，映出个穿长衫的男人，举着剪刀，正往娃娃的头上刺。
而娃娃的嘴，动了。
它对着小雨的耳朵，说了句什么。小雨闭着的眼睛突然睁开，瞳孔里没有黑眼珠，全是白色的，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珠。
她对着镜头，缓缓抬起手，手里的红裙娃娃掉在地上，露出娃娃后背的标签——上面用红漆写着三个字：
“玩偶馆”
陶瓷娃娃脚边的玻璃珠突然炸开，碎片溅到林默的脸上，冰凉的，像刀片。他猛地抬头，看见阁楼门口站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，长发垂到腰，脸藏在阴影里，只能看见嘴角那抹诡异的笑。
小女孩的手里，举着个断了头的娃娃，娃娃的脖子处，缠着根黑线，线的另一头，攥在她冰冷的手里。
“该睡觉了哦……”
小女孩的声音像冰锥，刺进林默的耳朵里。他看见小女孩的脚边，堆着无数颗玻璃珠，红的，蓝的，绿的，每颗珠子里，都映着一张小孩的脸，闭着眼睛，嘴角带着笑。
而最上面的那颗珠子里，映着小雨的脸，正对着他，缓缓吐出舌头，舌尖是黑色的，像沾了墨。
林默的眼前一阵发黑，他想喊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那些玩偶的笑声突然变成了哭声，尖得像指甲刮玻璃，从西面八方涌过来，把他包裹在中间。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，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脚边，头歪着，玻璃珠的碎片嵌在眼眶里，像两颗破碎的眼珠。它的嘴，动了。
用一种几乎听不见的声音，说：
“轮到你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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