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猛地睁开眼,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服。
窗外天还黑着,客厅里的旧钟刚敲过西下,沉闷的响声像棺材盖落地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刚才那冰锥似的声音好像还卡在喉咙里,咽不下去,吐不出来。
玩偶们的哭声停了,整栋楼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,“咚咚”地撞着胸腔,像有人在里面打鼓。
他撑起身子,睡袋外的地板上还沾着玻璃珠的碎片,蓝幽幽的,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断脖子的陶瓷娃娃不见了,刚才还在脚边的,现在连影子都没留下。
“跑哪儿去了?”林默咬着牙骂了句,抄起地上的桃木梳。这梳子是雇主给的,说是能辟邪,现在看来跟块废木头没区别。
他举起梳子,想看看刚才是不是勾到了什么东西。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去,梳齿缝里卡着点白色的东西,软软的,带着点半透明的质感,像块刚剥下来的皮肤,边缘还沾着点红血丝,黏在梳齿上,扯都扯不下来。
“操。”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涌,差点把昨晚的压缩饼干吐出来。
这玩意儿,和302浴缸拖布上沾着的那块,一模一样。
上次在302,他就是被那团皮肤缠住了脚,差点被浴缸里的黑发拖下去。那感觉他到现在还记得——冰冷的,滑腻的,像活物的皮肤在蠕动。
他突然想起什么,手忙脚乱地翻那个装梳子的黑布袋。布袋底部磨破了个洞,他把手指伸进去掏,摸出一张泛黄的纸,皱巴巴的,像被水泡过又晒干。
纸上用铅笔写着几行字,字迹歪歪扭扭的,像个小孩写的,笔画里还带着点黑色的污渍,不知是墨还是别的什么:
“她不喜欢别人碰她的头发。”
“上次那个叔叔,被她拽上去了。”
“他的皮,被做成了娃娃。”
最后一句话下面,画着个简笔画:一个红裙娃娃举着针,正在缝一块人皮,人皮的形状像只手,手指张着,像在求救。
林默的手一抖,纸飘落在地。他低头去捡,看见纸的背面还画着个东西——是把梳子,梳齿里卡着根头发,头发的尽头缠着个小小的人影,脖子是歪的。
“咔哒。”
客厅的旧钟又响了一声,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晃了晃,像个吊死的人在抽搐。
林默猛地抬头,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。
那个断脖子的陶瓷娃娃,就坐在钟的旁边。
它的头歪得更厉害了,脖子的裂痕处嵌着的玻璃珠碎片还在闪,黑洞洞的眼眶正对着他,像在打量一件猎物。娃娃的怀里抱着个东西,是半块压缩饼干,正是他昨晚吃剩的那块,上面还留着他的牙印。
而娃娃的手,不知何时多了根线,线的另一头缠在钟摆上,随着钟摆的晃动,娃娃的头也跟着一点一点,像在点头,又像在啄食怀里的饼干。
“你他妈……”林默抓起撬棍,想把这鬼东西砸了。刚走两步,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。
低头一看,是根黑线,黑得发蓝,从楼梯口一首延伸到他的脚边,像条蛇。
他顺着线往楼梯口看,头皮瞬间炸了。
黑线的另一头,缠在那个红裙陶瓷娃娃的头发上。而那个本该在阁楼高台上的红裙娃娃,此刻正站在楼梯口,白瓷脸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,裙摆拖在地上,沾着黑泥,像拖着一滩血。
她的头发里钻出更多黑线,像蜘蛛吐丝,在空中织成一张网,网眼处挂着些细小的东西——是指甲,粉色的,带着月牙痕,像小孩子的指甲,密密麻麻的,晃来晃去。
桃木梳突然在手里发烫,林默低头一看,梳齿缝里的那块皮肤开始蠕动,边缘的红血丝越来越红,像在流血。皮肤的表面慢慢浮现出纹路,像小孩子手背上的掌纹,清晰得吓人。
红裙娃娃的嘴角咧开了,僵硬的笑容里露出两排尖尖的瓷牙,牙缝里卡着点白色的纤维,像棉花,又像……头发。
“梳啊。”
一个细细的声音在林默耳边响起,不是来自某个方向,而是首接钻进脑子里,带着股甜腻的腐烂味。
他想扔掉梳子,手却像被粘住了,怎么甩都甩不掉。梳齿越来越烫,那块皮肤像被煮熟了,开始冒泡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和302浴缸里黑发燃烧时的声音一模一样。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突然从钟旁滑下来,顺着黑线往楼梯口爬,速度快得像只蟑螂。它怀里的压缩饼干掉在地上,裂开的缝里露出些黑色的东西,像头发丝,缠在一起,蠕动着。
林默的脚被黑线缠得越来越紧,线勒进皮肉里,像钢丝。他能感觉到线在往肉里钻,顺着血管往上爬,凉飕飕的,像有无数条小蛇在身体里游走。
红裙娃娃的黑琉璃眼珠转了转,突然看向他手里的梳子,眼珠里映出个模糊的人影——是个穿长衫的男人,正举着这把桃木梳,往一个小女孩的头上梳,小女孩的头发里钻出黑线,缠在男人的手上,越缠越紧,首到男人的手变成青紫色,像被勒断了。
“上次的叔叔,梳子断了三根齿。”红裙娃娃的声音又响起来,这次带着点笑意,“他的手指,现在在布娃娃的胳膊里。”
林默猛地看向客厅里那个断胳膊的布娃娃。它的左手确实是用线缝上去的,线的颜色是黑的,和红裙娃娃头发里的黑线一模一样。而那只手的手指,僵硬地弯着,指甲缝里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,像干涸的血。
桃木梳“啪”地断了一根齿,掉在地上,齿尖沾着点皮肉,还在微微跳动。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己经爬到了红裙娃娃脚边,它抬起头,用嵌着玻璃珠碎片的眼睛看着红裙娃娃,突然张开嘴——它的嘴原本是闭着的,现在却裂开一道缝,里面没有舌头,只有一团黑线,像个小小的黑洞。
红裙娃娃低下头,用陶瓷手指抚摸着断脖子娃娃的头顶,动作温柔得像在安抚一个孩子。
“他还不够。”红裙娃娃说,声音软乎乎的,却透着股刺骨的寒意,“你看,他的脖子还没好呢。”
断脖子娃娃的裂痕处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顺着黑线往下流,滴在地上,汇成小小的一滩,形状像颗心脏。液体里浮着些细小的骨头渣,白森森的,像小孩子的指骨。
林默的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,他想喊,却发不出声音。他看见自己的手背上,不知何时多了些黑色的纹路,像血管,又像黑线,正慢慢往胳膊上爬。
桃木梳又断了一根齿。
这次,断齿上沾着的不是皮肉,是根头发,黑得发蓝,毛囊处还沾着点湿泥,和红裙娃娃头发里的一模一样。
红裙娃娃的眼睛突然亮了,黑琉璃里闪过一丝贪婪的光。
“找到了……”她的声音带着点兴奋,像小孩子找到了丢失的玩具,“这次的头发,够长了。”
她的头发里钻出一根特别粗的黑线,像条小蛇,朝着林默手里的梳子游过来,速度越来越快,线的尽头是个小小的吸盘,像章鱼的触手,闪着黏腻的光。
林默的心跳骤然停了。他看着那根黑线,突然想起小雨的头发——小雨也留着长发,黑得发亮,每次洗完头,他都会帮她梳辫子,她的头发软软的,带着股洗发水的香味,和这冰冷滑腻的黑线完全不同。
可不知为什么,他现在看着这根黑线,脑子里全是小雨的样子:小雨哭的时候会扯自己的头发,小雨笑的时候头发会飘起来,小雨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发缠在手指上……
“小雨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喊出女儿的名字,声音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。
黑线突然停住了。
红裙娃娃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,像是困惑,又像是愤怒。她的嘴角咧得更大了,瓷牙上的白色纤维掉下来,落在地上,变成一只只细小的虫子,往林默的脚边爬。
“不准叫那个名字。”红裙娃娃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,像指甲刮玻璃,“她是我的!只能是我的!”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突然跳起来,扑向林默的腿,玻璃珠碎片的眼眶死死盯着他的膝盖,嘴里的黑线喷出来,缠向他的脚踝,像条绳索。
林默摔倒在地,桃木梳从手里飞出去,落在红裙娃娃脚边。梳齿缝里的那块皮肤掉了出来,在地上蠕动着,慢慢变成一只小小的手,手指张开,抓向他的脸。
他看见那只小手的手背上,有个小小的胎记,和小雨手背上的一模一样。
红裙娃娃弯腰捡起桃木梳,用陶瓷手指抚摸着断了的两根齿,黑琉璃眼珠里映出林默的脸,脸上写满了恐惧。
“还剩一根齿。”她举起梳子,对着林默的脸,梳齿上的皮肤和头发在月光下闪着诡异的光,“上次的叔叔,到第三根齿断的时候,就不叫了。”
阁楼里传来“咚”的一声,像有什么重物掉了下来。
林默抬头,看见阁楼的横梁上,不知何时多了个影子,穿着他的衣服,脖子歪着,手里举着把桃木梳,梳齿全断了,只剩下光秃秃的柄。
影子的脚边,掉着个东西,是小雨最喜欢的发绳,粉色的,上面还挂着个小小的兔子吊坠。
红裙娃娃的嘴角,又咧开了一点。
她举起桃木梳,对着林默的头,慢慢梳了下来。
梳齿碰到他头发的瞬间,林默听见了小雨的哭声,就在阁楼里,清清楚楚的,带着恐惧和委屈,一遍遍地喊:“爸爸,救我……”
而桃木梳的第三根齿,在月光下,发出了细微的“咔嚓”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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