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猛地往前扑，膝盖撞在茶几角上，疼得他眼前发黑。
身后的“咔哒”声停了。
他不敢回头，连滚带爬扑到沙发边，抓起靠垫挡在身后。靠垫套是化纤的，磨得他下巴生疼，里面的棉絮从破口处钻出来，像团发霉的雪。
“谁？出来！”他吼了一声，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破布。
空屋回音很大，把他的声音弹回来，碎成一片一片的，像有人在暗处学他说话，却又说不清楚，只剩下含混的气音。
他盯着钟面。
玻璃上的影子不见了，只有他自己的倒影，脸色惨白，眼睛瞪得滚圆，像受惊的兔子。钟摆还在动，“咔哒、咔哒”，节奏比刚才快了些，像有人在背后拨了钟弦。
林默咽了口唾沫，后背的汗把衬衫黏在皮肤上，凉得像贴了块冰。
他慢慢转头。
客厅空荡荡的。
电视柜门还开着条缝，里面黑黢黢的，那只红高跟鞋不见了，只留下道湿痕，像条细蛇，爬向主卧。
墙角的垃圾桶盖不知何时合上了，边缘的黑发缩回桶里，只露出个小小的黑尖，像某种虫子的尾巴。
“幻觉……肯定是幻觉。”林默揉了揉眼睛，指腹沾到些湿冷的东西，低头一看，是根头发，缠在指缝里，黑得发亮，根部还沾着点暗红的渍，像没擦净的血。
他猛地甩开手，头发却像有黏性，粘在掌心甩不掉，顺着指缝往肉里钻，凉得刺骨。
六点到十二点。
六个小时。
林默把自己缩在沙发角落，抱着膝盖，像只被暴雨淋透的狗。他不敢动，不敢闭眼，只能盯着主卧门，听着里面若有若无的“滴答”声，一秒一秒数时间。
七点。
楼道里传来脚步声，很重，像拖着什么东西，从一楼爬到三楼，在302门口停了停。林默屏住呼吸，听见钥匙串碰撞的“叮当”声，然后是隔壁门“吱呀”开了的声音。
是邻居。
林默突然想起什么，抓起手机想求救，却发现信号只剩一格，屏幕上还沾着根头发，正顺着边缘往摄像头里钻。
他放弃了。
谁会信？一个拿了五万块钱，自愿住进凶宅的人，说里面有鬼？
怕是会被当成想赖账的疯子。
八点。
肚子饿得咕咕叫。林默从帆布包里摸出压缩饼干，硬邦邦的，咬下去像在啃石头。饼干渣掉在地上，引来几只潮虫，拖着长长的触须，从墙缝里钻出来，往饼干渣的方向爬。
其中一只潮虫的背上，沾着根头发。
黑的，长的，像根细针，扎在虫壳上。
林默突然没了胃口，把饼干扔回包里。他盯着那只潮虫，看着它拖着头发爬向主卧，爬到门口时突然停住，身体蜷成个球，抽搐了两下，不动了。
头发从虫壳上掉下来，在地上打了个转，钻进了门缝。
九点。
外面下起了雨，淅淅沥沥的，敲在窗户上，像有人在用指甲刮玻璃。林默起身关窗，手指刚碰到窗框，就被烫得缩回手。
不是热，是冷的烫，和早上碰那缕头发时的感觉一模一样。
窗玻璃上蒙着层水汽，他用袖子擦了擦，看见外面的雨幕里，站着个模糊的人影，就在楼下的花坛边，背对着他，长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，像面黑色的旗子。
雨很大，打湿了她的衣服，却没看见有水珠往下掉。
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。
他猛地后退，撞在墙上，窗玻璃“嗡”地颤了颤。再看时，雨幕里空荡荡的，只有棵老槐树，树枝被风吹得摇晃，像只伸向三楼的手。
十点。
主卧里的“滴答”声突然变了节奏，不再是“啪、啪”的单音，变成了“啪啪、啪啪”的双音，像有人用两个手指轮流敲水面。
林默数着数，数到六十，就往主卧门看一眼。每看一次，都觉得门缝里的黑暗更深了些，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喘气，把光都吸了进去。
他从包里翻出那把锈水果刀，握在手里。刀柄是塑料的，滑溜溜的，不知沾了什么东西，像层黏液。
“五万块，五万块……”他念叨着，像在给自己催眠，“撑过今晚，小雨的学费就有了，撑过……”
话没说完，客厅的灯突然闪了一下。
是那种老式的白炽灯，闪了三下，灭了。
屋里瞬间陷入黑暗，只有手机屏幕还亮着，映出林默惨白的脸，和他身后墙上的一道黑影——比他的影子长了半截，脖子歪歪扭扭的，像被人拧过。
林默的呼吸骤然停止。
他猛地转身，手机光扫过墙面，黑影不见了，只有大片剥落的墙皮，像张溃烂的脸。
“妈的，连灯都跟我作对。”他骂了句，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突兀。
他摸出手机电筒，光柱在屋里扫来扫去，照到沙发底下时，看见双眼睛，正幽幽地盯着他。
很小，亮得像猫的眼睛，瞳孔是竖的，却比猫的更冷，带着股腥气。
和下午在电视柜底下看到的那双一模一样。
林默的心脏像被只手攥住了。
他举起水果刀，慢慢后退，光柱死死锁着那双眼睛。眼睛的主人藏在沙发底，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轮廓，黑的，像团浸了水的头发。
“出来！”林默的声音发紧，刀尖在抖。
那双眼睛眨了眨，突然往后缩，消失在黑暗里。紧接着，沙发底下传来“窸窣”声，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爬，从沙发这头爬到那头，然后没了动静。
林默没敢追。
他知道，这屋子里的东西，不止一个。
十一点。
离12点还有一小时。
林默坐在地板上，背靠着防盗门，手里紧紧攥着水果刀。手机电筒开着，光柱斜斜地照向主卧门，在地上投出道细长的光带，像道警戒线。
空气里的霉味变浓了，还夹着点淡淡的消毒水味，越来越重，像有人在往屋里倒福尔马林。
林默想起去年去医院太平间的情景。
他爸走的时候，停在太平间最里面的格子，他去看最后一眼，推开门就闻到这味道，冷的，涩的，像冰水里泡着的铁。
现在这味道从主卧飘出来，浓得化不开，钻进他的鼻子，刺得他眼睛发酸。
“还有一小时……”他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，数字一秒一秒跳，像倒计时的炸弹。
十一点半。
林默站起来，腿麻得像灌了铅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。他走到客厅中央，离主卧门还有三米远，不敢再靠近。
那股消毒水味突然变甜了，混着点茉莉香，是他前妻用的那款沐浴露味，甜得发腻，像腐肉上撒了糖。
主卧门“吱呀”响了一声，自己开了条缝。
缝里黑黢黢的，能看见浴缸的一角，水面泛着幽光，像块融化的铅。
“别装了……我知道你在里面。”林默的声音发飘，连自己都觉得没底气。
门缝里传来“哗啦”一声，像有人在浴缸里翻了个身。
紧接着，是梳头的声音，“沙沙、沙沙”，很轻，却格外清晰，像有人在用把钝梳子，慢慢梳着湿透的长发。
林默的后颈炸起一层鸡皮疙瘩。
他想起那张“它晚上爱喝水”的纸条，想起浴缸里的红鞋，想起那缕缠着他手腕的头发。
它在梳妆？
等着谁？
十一点五十分。
林默深吸一口气，迈出一步。
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，地板发黏，像沾了胶水，抬脚时能听见“撕拉”声，像有什么东西被从地上拽了起来。
他低头看，手机光照在地板上，能看见无数细小的黑发，从门缝里钻出来，在地上织成张密网，正慢慢往他脚边爬。
离主卧门还有一米。
那股甜腥味更浓了，像有人把腐烂的茉莉花，泡在了福尔马林里。
门缝里的梳头声停了。
死一般的静。
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“咚咚、咚咚”，震得胸腔发疼。
十二点整。
手机闹钟准时响了，是默认的“滴滴”声，在空屋里格外刺耳，像救护车的鸣笛。
林默按下闹钟，推开主卧门。
一股寒气扑面而来，带着冰碴子似的，瞬间钻进他的骨头缝。
手机光柱扫过浴缸。
水面比下午高了很多，己经快漫到缸沿，边缘凝着细密的水珠，像层霜。水是浑浊的灰黑色，里面漂着些东西，看不清楚，像撕碎的布，又像泡烂的纸。
浴缸旁边的墙面上，那个带血的手印旁边，多了个新的印记。
是个脚印，很小，像女人的赤脚踩出来的，脚尖朝着浴缸，脚跟处的渍很深，像沾了血。
林默的呼吸屏住了。
他慢慢蹲下来，盯着排水口。
排水口盖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网，网眼很大，能塞进两根手指。网眼里卡着个东西，白白的，小小的，形状不规则，边缘泛着点粉红。
像块碎骨头。
又像块泡发的肉。
林默的喉咙发紧，想起那张纸条，想起“它爱喝水”，想起那些指甲和头发。
这东西……是它的？
还是……前两任试睡员的？
他伸出手，指尖离铁网还有两厘米。
冰冷的水汽从网眼里冒出来，带着股腥甜味，像刚杀的鱼泡在水里。
就在这时，水面突然晃了一下。
不是风吹的，是从底下往上涌的，像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了个身。
紧接着，排水口冒出个细小的水泡。
透明的，圆圆的，在水面上颤了颤，“啵”地破了。
一股更浓的腥甜味涌出来，钻进林默的鼻子。
他看见水泡破的地方，浮出层细密的泡沫，白的，像洗衣粉的泡沫，却带着股血腥味。
泡沫里，漂着根头发，黑的，长的，一端沉在水里，另一端……正朝着他的手指漂过来。
林默的手僵在半空。
他看见铁网底下的水里，有什么东西在动。
是根手指，苍白的，指尖泛青，正从排水口往外伸，指甲缝里全是黑泥，小拇指指甲缺了一块，形状和下午拖布上的碎指甲一模一样。
那根手指慢慢往上抬，指尖快碰到铁网了。
而他的手指，还悬在网眼上方。
只差一厘米。
就能碰到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看见那根手指的指甲缝里，嵌着点东西，白白的，像小块骨头渣。
而水面上的泡沫，不知何时聚到了一起，拼出个模糊的轮廓，像张脸，眼睛是两个黑洞，嘴巴咧着，正对着他笑。
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。
是条新短信，还是那个陌生号码：
“别碰它。”
林默猛地缩回手，后背撞在浴缸边缘，疼得他龇牙咧嘴。
他抬头看，铁网底下的手指不见了。
水面恢复了平静，泡沫也消失了，只有那根头发还漂在水里，一端沉在排水口，像根引线。
而浴缸边缘的墙面上，那个带血的脚印旁边，又多了个脚印。
这次，脚尖朝着他。
像有人刚从浴缸里走出来，站在墙根，盯着他。
林默突然觉得后颈一凉。
像有人对着他的脖子，吹了口气。
带着股湿冷的甜味。
他猛地回头。
主卧门口空荡荡的。
但手机屏幕的反光里，映出他身后的墙面上，多了个影子。
长发垂到腰，穿着件红色的连衣裙，正慢慢抬起手，指尖泛着青白，朝着他的后颈抓过来。
影子的脚下，是串湿脚印，从浴缸边一首延伸到他身后，水印里还混着些黑泥，像刚从泥潭里爬出来的。
林默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，无法呼吸。
他能感觉到那只手越来越近，带着浴缸里的湿冷气息，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皮肤。
而浴缸里的水，不知何时开始旋转，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，漩涡中心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往上浮……
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凶宅试睡员0号档案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，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RP3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