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举起拐杖，杖头的黄铜娃娃眼窝空着，像两个黑洞。他对着红裙身影砸过去的瞬间，藤蔓突然收紧，勒得他脚踝生疼，骨头像要被绞碎。
“砰！”拐杖砸在门框上，断成两截。断口处露出些东西，不是木头，是缠在一起的头发，黑得发蓝，根根都带着毛囊，像被硬生生拔下来的。
红裙身影笑得更欢了，黑洞似的眼眶里淌出的黑血滴在地上，汇成小小的溪流，往阁楼的方向爬。每一滴血落地，客厅里的玩偶就多一个——刚才消失的断胳膊布娃娃、烧脸小熊、塑料士兵，全从地板缝里钻出来，玻璃眼珠闪着绿光，齐刷刷地盯着他。
“躲不掉的。”身影往前飘了半尺，红裙扫过地上的黑血，溅起的血珠落在林默手背上，烫得像烙铁。他低头看，血珠渗进皮肤，变成条细细的红线，正往心脏的方向爬。
“妈的！”林默抄起地上的撬棍，往红裙身影的胸口捅。棍尖穿过红线织成的裙摆，戳到个硬邦邦的东西，像块骨头。
身影突然尖叫，声音刺破耳膜。阁楼传来“咔哒”一声，像有什么东西开了。
林默趁机拽断脚踝上的藤蔓，疼得龇牙咧嘴。藤蔓断开的地方冒出白浆，腥得像生肉，滴在地上的瞬间，竟长出细小的牙齿，在地板上啃出密密麻麻的坑。
他一瘸一拐地往阁楼冲，身后传来玩偶关节摩擦的“咯吱”声，越来越近。断脖子陶瓷娃娃的头滚到他脚边，玻璃珠眼珠里映出布娃娃正用线手勒他的影子，影子的脖子己经歪成了九十度。
阁楼的门虚掩着，门缝里透出股寒气，混着甜腻的香味，像有人把冰镇的尸块泡在了蜜里。林默推开门的刹那，手电筒的光柱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——红裙娃娃就坐在高台中央，黑琉璃眼珠亮得吓人，陶瓷手指正抠着自己的胸口，指甲缝里嵌着点红布，和小雨校服上的那块油渍一模一样。
“你在找这个？”红裙娃娃突然开口，声音是安安的，却带着小雨的奶气。她从胸口掏出个铁盒，锈迹斑斑的，锁是个娃娃头形状，眼睛是两颗绿玻璃珠，正盯着林默眨。
林默的心脏狂跳。他想起老太太拐杖上的刻痕，想起红裙里的校服衣角，这铁盒里装的，恐怕不只是头发。
他刚想伸手去拿，红裙娃娃突然把铁盒往高台侧面按了按。“咔哒”一声轻响，高台侧面的木板弹开道暗格，里面黑黢黢的，像张咧开的嘴。
一股更浓的腥甜味涌出来，林默忍不住咳嗽，手电筒扫过去的瞬间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
暗格里堆着些小小的鞋子，布鞋、皮鞋、塑料凉鞋，都是小孩穿的，每只鞋里都塞着团头发，黑的、黄的、甚至有根花白的，像个老太太的。而鞋子旁边，放着七个小布偶，每个都穿着不同款式的红裙，胸口缝着块布，上面写着日期，最后一个布偶的布上，写着今天的日期：2023.6.14。
布偶的脸，是用照片剪下来贴上去的。最后那个布偶的脸，是小雨的一寸照，嘴角被人用红笔描了道弧线，像在笑，却狰狞得像道刀疤。
“前六个试睡员，都带了孩子的东西来。”红裙娃娃的黑琉璃眼珠转向林默的胸口，“你带了小雨的照片，对不对？”
林默猛地捂住胸口，那里空空的，照片早就不见了。他突然想起被烧掉的照片灰烬，想起娃娃肚子里的照片，原来从他进这栋楼开始，小雨的信息就被一点点剥离，织进了这些布偶里。
“想看里面吗？”红裙娃娃把铁盒扔进暗格，锁扣碰到鞋子，发出“叮当”声，像串丧钟。“里面有安安的骨头，还有……你女儿的头发。”
林默的呼吸突然停了。他盯着暗格里的一双粉色运动鞋，鞋跟处有块磨损的痕迹，和小雨上周穿去学校的那双一模一样。他冲过去想把鞋子拿出来，手指刚碰到鞋帮，突然被什么东西抓住了——冰凉的，软软的，像只小孩的手，正从鞋口里往外掏。
他吓得缩回手，手电筒照进鞋口，里面塞着的不是头发，是半只耳朵，耳垂上有个小小的耳洞，和小雨扎耳洞时留的疤位置分毫不差。
“啊——！”林默吼着往后退，撞在高台上。红裙娃娃晃了晃，从裙摆下掉出个东西，滚到他脚边——是颗牙齿，乳牙，带着点黑渍，像刚吃过巧克力，和小雨上周掉的那颗乳牙一模一样。
红裙娃娃笑得更欢了，陶瓷嘴唇咧到耳根，露出两排尖尖的瓷牙：“她每天都在掉东西，头发、牙齿、指甲……都顺着网线飘过来了。你看首播的时候，她是不是总挠耳朵？”
林默想起首播时看到的弹幕，有人说小雨总在揉耳朵，当时他只当是小孩调皮，现在才明白，那是因为她的耳朵正在被一点点扯下来，往这暗格里送。
暗格突然传来“滴答”声，像水滴在铁皮上。林默抬头，看见暗格顶上的木板在渗血，血珠滴在铁盒上，把锈迹晕开，露出底下刻着的字：“父骨为引，女魂为祭，七子聚齐，方可轮回。”
“穿长衫的男人，是安安的爸爸。”红裙娃娃突然站起来，黑琉璃眼珠里映出穿长衫的男人正用锯子锯着什么，“他锯了安安的骨头做娃娃，又偷了民国收容所的孩子骨头凑数，以为这样能让安安不孤单。”
林默的目光落在铁盒的锁上，那两颗绿玻璃珠正在发光，和老太太拐杖头上掉的一模一样。他突然想起老太太说的“用你的血抹在娃娃心脏位置”，难道破局的关键，就在这铁盒里？
他捡起地上的断拐杖，用带头发的那头去撬铁盒的锁。绿玻璃珠突然炸开，碎片溅进他的眼睛，疼得他睁不开眼。
闭眼的瞬间，他看见无数双眼睛在暗格里盯着他——布鞋里的眼珠，凉鞋里的手指，布偶脸上的照片眼睛，还有安安的骨头缝里，钻出的无数只细小的眼睛，都在眨，都在笑。
“快打开呀。”红裙娃娃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，冰冷的陶瓷脸颊几乎碰到他的皮肤，“打开了，你就能看见小雨了，她正在里面……梳头发呢。”
林默的手指抖得厉害，断拐杖的木头刺进掌心，血珠滴在铁盒上。锁“咔哒”一声开了，里面飘出根头发，黑得发蓝，像条蛇，对着他的鼻子游过来。
他猛地睁眼，看见铁盒里根本没有骨头，只有个小小的摄像头，镜头正对着他，屏幕上显示着小雨的教室——小雨趴在桌上，头发长得拖到地上，缠住了同桌的脖子，而她的耳朵处，正往外淌血，染红了课本上的“爸爸”两个字。
红裙娃娃的手突然搭在他的肩膀上，冰冷的陶瓷手指陷进他的皮肉：“她在等你呢，等你把她的骨头拼起来。”
林默低头，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暗格里，正慢慢变成穿长衫的男人模样，手里拿着把锯子，锯子上的血滴在粉色运动鞋上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声。
而暗格里的那双粉色运动鞋，鞋口正慢慢张开，像个饥饿的嘴，对着他的脚，一点点凑过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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