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3点的钟声，像从棺材里敲出来的。
林默捏着断齿的桃木梳，指节发白。梳齿上的血珠滴在地板上，“嗒”一声，和煤气泄漏的“嘶嘶”声撞在一起，像在倒数。
安安的空壳在怀里发烫，陶瓷皮肤下像有东西在拱，顶得他掌心发麻。
“快梳。”空壳突然开口，声音里混着电流的杂音，“他在看。”
林默抬头，首播设备的红灯亮得像只眼睛。屏幕角落，小雨的脸还贴在铁皮柜缝上，嘴巴动着，无声地说：“爸爸，火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桂花香里的煤气味更浓了，呛得喉咙发紧。这味道和302浴缸里的铁锈味缠在一起，像条湿冷的蛇，顺着鼻孔往肺里钻。
第一梳。
桃木梳刚碰到安安的头发，梳齿突然“咔嚓”裂了道缝。一缕黑发顺着梳齿滑下来，落地就变成了蜈蚣，腿上还沾着黑泥，往他鞋缝里钻。
“操！”林默甩了甩脚，蜈蚣却钻进袜子，在脚踝上咬了口。钻心的疼里带着麻，像被302浴缸里的黑发缠过的感觉。
安安的黑琉璃眼珠突然转向楼梯口。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不知何时爬了上来，玻璃珠眼珠在暗处亮得吓人。它的脖子上，红线己经烧到了末端，火星“噼啪”响，像根点燃的引线。
“他把前六个人的指甲磨成粉，混在红绳里了。”安安的声音发颤，“烧到你脚边，你就会变成第七个玩偶。”
林默的脚踝突然发痒，低头一看，蜈蚣咬过的地方起了串红泡，泡里裹着白色的东西，像指甲碎屑。
第二梳。
梳齿彻底断了一根，飞出去砸在横梁上。横梁抖了抖，掉下来块黑东西，“啪”地落在首播设备上——是半片干硬的皮肤，上面还粘着根头发，黑得发蓝。
弹幕瞬间刷屏：
“那是前几任试睡员的皮！”
“陈哥快看你身后！”
“娃娃的影子在笑！”
林默不敢回头。但他能感觉到，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，像有什么东西的头发垂在上面，带着甜腻的腐烂味。
安安的空壳突然剧烈震动，陶瓷手指死死抠住他的胳膊：“别回头！是我爸爸的魂，他被雇主控制了！”
他盯着黑琉璃眼珠，里面映出个穿长衫的影子，正举着剪刀往他脖子凑。影子的脸是模糊的，但嘴巴咧着，露出的牙齿和雇主的金牙一模一样。
煤气的“嘶嘶”声突然变调，像有人在漏气口上盖了块布。紧接着，首播设备里传来小雨的闷哼，像是被什么东西捂住了嘴。
“第二下了。”雇主的声音从喇叭里钻出来，带着笑，“再慢半分钟，302的煤气浓度就够炸了，到时候你女儿的红裙子，会比安安的更鲜艳。”
林默的心脏像被冰锥刺穿。他想起小雨穿上新红裙时转圈的样子，裙摆飞起来像朵花。现在那朵花，正浸在煤气里，等着被点燃。
第三梳。
他咬着牙把梳子按下去，梳齿刮过安安的头发，带出更多黑线。那些线在空中炸开，变成无数只小手，往他眼睛里钻。
“燃！”安安突然尖叫，声音刺破耳膜。
林默猛地想起女儿的短信，想起陶瓷手心的“火”字，想起楼梯口那根烧着的红线。
他没松手。桃木梳顺着黑线往下滑，狠狠砸在安安心脏的空洞上。
“砰！”
空壳炸开了。
不是碎成碎片，是像烟花一样散开，陶瓷碎屑带着火星，落在满地的黑泥和血迹上。火星碰到那些液体，“轰”地燃起青蓝色的火，顺着地板的纹路往楼梯口窜。
断脖子的陶瓷娃娃被火舔到，玻璃珠眼珠瞬间炸裂，里面流出的不是玻璃渣，是血。红线在火里蜷成一团，发出“滋滋”的响，像有人在哭。
“你敢！”雇主的吼声从设备里传来，带着惊慌，“林默你疯了！这样安安永远投不了胎，你女儿也……”
声音突然断了。
首播画面里，302的厨房突然闪过道红光。不是火光，是小雨从口袋里摸出的平安符，红绳在煤气里晃着，像根救命的稻草。
而平安符里，他塞进去的那根头发，正冒着青烟，像根引线。
林默突然明白小雨的意思。
他抓起一把燃烧的陶瓷碎屑，往首播设备上扔。设备“滋啦”冒了烟，屏幕里的302画面开始扭曲，煤气灶的软管突然脱落，“哐当”砸在地上。
紧接着，是“砰”的一声闷响。
不是爆炸。是平安符的红绳烧断了，掉在打火机上，火苗窜起来，却没点燃煤气——因为软管脱落，煤气漏光了。
小雨的脸出现在屏幕里，嘴角沾着灰，却在笑，手里举着半根烧黑的头发，是他的那根。
横梁上的穿长衫影子突然消失了。
阁楼的火还在烧，却不烫人，反而带着股暖意。青蓝色的火苗里，飘出个小女孩的身影，扎着两个辫子，穿着红裙，是安安。
她对着林默挥挥手，声音软乎乎的：“叔叔，我找到我爸爸了，他说要带我去投胎。”
火慢慢灭了，只留下一地白灰。
林默站在灰里，手里还捏着那把断了的桃木梳。梳齿的断口处，不知何时缠着根头发，黑得发蓝，却带着体温。
首播设备突然亮了一下，最后显示的不是302，是张照片。
小雨坐在3栋楼下的花坛边，手里拿着颗蓝玻璃珠，正对着镜头笑。旁边蹲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，背影很像安安，正往她手里塞什么东西。
然后屏幕彻底黑了。
手机震了震，是银行到账提示：200000.00元。附言是：“谢谢爸爸，也谢谢安安姐姐。”
林默瘫坐在地上，浑身脱力。他摸出烟盒，想点根烟，却发现手抖得连打火机都按不燃。
楼下传来“咔哒”声。
是那个麻袋，它自己滚到了阁楼门口，袋口敞开着，里面露出件小小的红裙子，布料崭新，上面别着个标签，是他昨天给小雨买的尺寸。
而麻袋的提手上，缠着根红线，线头上拴着半片桃木梳齿，上面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安”字。
风从破窗钻进来，带着桂花香，这次没有煤气味了。但林默总觉得，那香味里，还混着点别的东西——像小女孩的洗发水味，又像302浴缸里的铁锈味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手，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，和302、玩偶馆的一模一样。
手机又震了，是条陌生短信，没有内容，只有个定位。
和平里3栋302。
定位旁边，画着个小小的笑脸，嘴角咧得很大，像红裙娃娃的笑。
林默的烟掉在地上。
他突然想起，刚才首播画面黑掉前，小雨手里的蓝玻璃珠，映出个模糊的影子，蹲在她身后的花坛里，脖子是歪的。
离天亮，还有两个小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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