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在客厅角落铺开睡袋，帆布摩擦地板，发出“沙沙”声。像有无数只虫子在爬。
他摸出压缩饼干，咬了一口。干得像在嚼纸，渣子卡进牙缝，硌得牙龈发酸。
地毯的味道越来越重。甜腻里裹着股腥气，像坏了的红烧肉，在闷热的空气里发酵。他踢了踢地毯边缘，卷起来的地方露出底下的地板，黑糊糊的，像泼过墨，又像干涸的血痂。
“这破地方，20万怕是买命钱。”他吐槽着，往嘴里塞第二块饼干。突然咬到个硬东西，咯得牙床发麻。
吐出来一看，是颗生锈的纽扣，黄铜色褪成了青黑色，上面还缠着根头发。黑得发蓝，像浸过墨。
头发的末端，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。黏糊糊的，蹭在指尖，像没干透的血。
林默的胃里一阵翻涌。他想起和平里浴缸里的头发，也是这么黏。缠在脚踝上，像无数条细小的蛇。
这时，卧室传来“滴答”声。
很轻，像水滴在镜子上。
他抓起手电筒，光柱扫过去。镜子表面光滑，没水。但镜中的墙壁上，慢慢渗出一道道水痕。弯弯曲曲的，像人的眼泪，从天花板一首流到地板。
他关了手电筒。黑暗里，那“滴答”声还在响。越来越快，越来越密。像有人在镜子后面哭，哭得越来越伤心。
睡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。是医院的短信：“小雨夜间体温正常，可准备转出ICU。”
林默松了口气，指尖却碰到睡袋外的地毯——
湿了一块。
黏腻的，带着点凉意。像刚有人光脚踩过，留下的水渍还没干。
他猛地坐起来，手电筒照向门口。地毯上印着个淡淡的脚印。鞋码很小，像女人的，前掌深后跟浅，像是踮着脚走过来的。
脚印边缘的水渍里，混着根头发。和纽扣上的那根一模一样，黑得发蓝。
脚印从门口延伸到卧室，歪歪扭扭的，像个喝醉的人。最后消失在镜子前，像被镜面吞了进去。
林默咽了口唾沫，喉咙发紧。他想起刚才镜子里那个咧嘴笑的自己，后背的汗毛全竖了起来。
他捡起那颗纽扣，想用手电筒照得更清楚些。光束刚落在纽扣上，头发突然动了一下。
不是风。是自己在动。像有生命，慢慢往他手指上缠。
“操。”他骂了一声，把纽扣扔在地上。纽扣滚了两圈，撞在墙角，发出“叮”的轻响。
那“滴答”声停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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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盯着卧室门口。镜子里会不会再钻出来什么？
突然，地毯下传来“咕嘟”一声。很轻，像水泡破了。
林默低头。睡袋旁边的地毯，正慢慢鼓起来一块。不大，像有个拳头大小的东西在底下拱。
他往后缩了缩，后背抵着墙。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来。
鼓起来的地方越来越高，地毯的颜色也越来越深。像有液体正从底下渗上来，把暗红色的地毯染成了黑紫色。
“咕嘟。”又一声。
鼓包突然破了。不是裂开，是像皮肤一样绽开。露出底下黑糊糊的东西，像烂泥，又像搅碎的内脏。
一股浓烈的腥臭味涌出来，盖过了香粉味。林默捂住嘴，胃里的饼干在翻江倒海。
从那绽开的破口里，慢慢钻出一根头发。
黑得发蓝。
接着是第二根，第三根……越来越多，像水草一样往上冒，缠在一起，结成一张网，往他的睡袋爬过来。
林默猛地站起来，踢开睡袋。头发网己经爬到了他的鞋边，黏在鞋底，像涂了胶水。
他后退一步，撞在沙发上。手里的手电筒晃了一下，光柱扫过仕女图。
画里的仕女，眼睛好像更黑了。黑得像两个洞，正盯着他脚下的头发。
地毯下的“咕嘟”声越来越响，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。
他突然想起雇主的要求：禁止遮挡卧室的镜子。
现在，那面镜子就在卧室里。像一只睁着的眼睛，看着这一切。
而那些头发，正源源不断地从地毯下钻出来，朝着卧室的方向蔓延。像在朝拜，又像在献祭。
林默的手摸到了沙发的扶手。冰冷的木头触感让他稍微清醒了点。他得做点什么。
但脚下的头发己经缠上了他的脚踝。黏腻的，带着股河泥的腥气。
像和平里浴缸里的那些头发一样。
他用力抬脚，想挣脱。头发却越收越紧，勒得脚踝生疼。
卧室里，镜子突然反射出一点光。很暗，却很诡异。
林默抬头望去。
镜子里，映出了他的影子。但影子的脚下，踩着的不是地毯，是一片黑色的水。水里，无数根头发正往上冒，缠向影子的脖子。
而现实里，他的脖子突然一阵发痒。
像有根头发，正顺着衣领爬上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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