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机屏幕亮得刺眼。
23:59。
林默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,手心的汗把桃木符泡得发软。客厅里的香粉味突然变了,混进一股河腥气,腥得发甜,像菜市场鱼池底的淤泥。
“还有一分钟。”他对着空气念叨,声音抖得像被风吹的纸片。
仕女图上的红绳在晃,穗子扫过画框,发出“沙沙”声,像有人在耳边磨牙。地毯下的黏腻感顺着鞋底往上爬,凉丝丝的,像有无数只虫子钻进裤管。
12点整。
手机闹钟没响。
死一样的静。
林默的心跳声在耳膜里擂鼓,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疼。他咽了口唾沫,喉结动的瞬间,窗帘突然自己往两边滑,发出“哗啦”一声——
像有人在里面用力拽。
冷风裹着河腥气灌进来,刮在脸上像刀片。林默的眼睛被吹得发酸,却不敢眨。他看见窗外的河,黑得像泼翻的墨汁,水面平得能照出天花板的灯影,连一丝波纹都没有。
“这水是假的吧?”他吐槽,声音被风撕成碎片。
河面中央漂着个白东西。
离得不远,借着楼道透进来的微光,能看清是件睡衣,的确良料子的,领口绣着朵蔫了的玉兰花,和仕女图上那朵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睡衣在水面打了个转,像有人穿着它在底下蹬腿。
窗帘绳突然甩过来,“啪”地抽在他脸上。
不是软的。
是硬的,带着冰碴子似的凉,抽得他脸颊火辣辣地疼。林默摸了把脸,指尖沾着点湿冷的东西,凑到鼻子前一闻——河泥味,混着点铁锈味,像血。
“搞偷袭?”他骂了句,刚想后退,后颈突然被什么东西缠住。
是头发。
从窗帘后面钻出来的,黑得发蓝,根根分明,像浸过福尔马林的标本。头发勒着他的脖子,越收越紧,他能感觉到发丝上的鳞片似的凸起,刮得皮肤生疼。
“十分钟,就十分钟……”林默攥紧拳头,指甲掐进肉里,用疼保持清醒。
他盯着河面,数秒。
一秒。睡衣又转了个圈,领口对着他,像在邀功。
二秒。头发勒得更紧了,他开始耳鸣,听见细碎的“呜呜”声,像女人在哭。
三秒。河面上的睡衣突然鼓起来,撑出个女人的轮廓,腰细得像一折就断。
西秒。轮廓转了半圈,后背对着他,长发在水里散开,像朵墨色的花。
五秒。林默的脚边渗出水来,顺着地板缝往外冒,带着河底的淤泥,在地毯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。水洼里漂着根头发,和勒着他脖子的那根一模一样。
六秒。“呜呜”声变成了笑声,尖尖的,像指甲刮玻璃。他猛地回头,窗帘后面空荡荡的,但墙皮在掉灰,露出底下的砖,砖缝里塞着半截指甲,涂着剥落的红蔻丹。
七秒。河面的睡衣突然沉下去一半,只剩领口露在外面,像有人在底下拽。玉兰花绣纹被水泡得发胀,花瓣边缘卷起来,像翻过来的嘴唇。
八秒。勒着脖子的头发突然松了。林默刚想喘气,就看见睡衣又浮了上来,这次是正面朝上。领口敞开着,里面黑漆漆的,像个洞,正对着他“呼哧呼哧”地喘气。
九秒。他看见睡衣的袖子动了。
不是漂的,是主动抬起来的。
一只手从袖子里伸出来,青白的,指节肿大,指甲缝里卡着黑泥。手在水面上挥了挥,像在打招呼。
十秒。
林默猛地拽窗帘。
布料合上的瞬间,他听见“咚”的一声,像有什么东西撞在玻璃上。他不敢看,背对着窗户,心脏快跳出嗓子眼。
身后传来“咔哒”声。
是水滴在地板上的声音。
但不是一滴,是一片,密密麻麻的,像有人刚从水里爬出来,正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。
林默的脚像灌了铅,他能感觉到那片湿痕正在逼近,带着河泥的腥气,还有……睡衣上的洗衣粉味,柠檬香型的,和小雨住院前用的那款一样。
“别过来……”他声音发颤。
湿痕爬上他的鞋跟了。
冰冷的,黏腻的,像有人用湿手抓住了他的脚踝。
林默猛地抬脚,却被拽住了。他低头,看见水洼里浮出半张脸,是那件睡衣的领口变的,玉兰花绣纹贴在额头上,眼睛的位置两个黑洞,正对着他笑。
“陪我玩啊……”声音从水洼里冒出来,泡泡破在他的鞋面上。
他突然想起护士说的话,小雨昨天还念叨着要新睡衣,就要玉兰花图案的。
“滚!”林默抬脚就踹,踹在水洼上,溅起的泥水却变成了头发,缠上他的小腿。
他踉跄着后退,撞在沙发上。刚想爬起来,就看见茶几上多了样东西——
半块玉佩,绿得发黑,上面刻着个“婉”字,和老头给的银锁上的字一样。玉佩下面压着根头发,末端沾着点红,在灯光下泛着油光,像凝固的血。
窗外的河面上,睡衣又漂了起来。
这次离窗户更近了,领口的洞对着他,能看见里面的漆黑里,有两点红光在闪,像野兽的眼睛。
林默的手机突然震动。
是条短信,未知号码:“看见她的手了吗?她在找她的玉佩呢。”
他猛地看向茶几上的玉佩。
玉佩在动。
像有心跳似的,一鼓一鼓的,表面渗出水珠,水珠滚落在茶几上,变成小小的血珠。
窗帘又开始“哗啦”响。
不是被风吹的,是有人在里面往外推。
一道缝裂开了。
缝里塞着只眼睛,白多黑少,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桃木符。
林默突然想起雇主的话——每日午夜必须拉开窗帘站满十分钟。
可他刚才,好像只站了九秒。
窗帘缝里的眼睛,慢慢弯起来,像在笑。
水洼里的脸又浮了上来,这次带着头发,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像刚从河里捞出来的。它张开嘴,露出黑糊糊的牙床,吐出半句话:“差一秒……都不算数哦……”
林默的后颈又开始发紧。
那根窗帘绳,不知何时又搭在了他的脖子上。
粗糙的纤维蹭着皮肤,带来一种熟悉的痒,像小雨小时候用头发蹭他脖子时的感觉。
他盯着窗帘缝里的眼睛,突然发现那眼白上有个红点,像颗没长好的痣。
和小雨左眼角那颗痣,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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