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勇的话，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，狠狠地扎在空气里。
他身后的两个年轻人，李默和王浩，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，眼神不善地盯着林九夜脸上那道可怖的裂痕。
杀了他，或者，吃了他。
这己经不是投名状，而是赤裸裸的威胁，和一场带着恶趣味的、对“怪物”的测试。
红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，她下意识地将林九夜护在身后，对着周勇怒目而视：“你们这是什么意思！他救了我们！”
“救了你们？”周勇冷笑一声，目光却像鹰一样锁死在林九夜身上，“大姐，你最好搞清楚，在这鬼地方，一个能靠‘吃’那种东西活下来的……是人，还是披着人皮的鬼？”
他的话，精准地戳中了末世里最脆弱、也最敏感的那根神经——信任。
林九夜没有说话。
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个被绑在角落里的“笑尸”。
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勇，那双裂开的眼镜下的眼神，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。
他脸上的那道“嘴”，似乎也感应到了食物的存在，开始传来一阵阵冰冷的、催促的悸动。但他用强大的意志力，死死地压制着那股源自本能的渴望。
“怎么样？不敢动手吗？”周勇见他不说话，逼近一步，魁梧的身躯带来了强烈的压迫感，“还是说，你想先尝尝我们兄弟的子弹？”
红姑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钢筋，气氛剑拔弩张，一触即发。
然而，林九夜却在此刻，缓缓地、出人意料地，笑了一下。
那是一个极其怪异的笑容，因为被脸上的裂痕撕扯，显得有些扭曲，但在他那双冷静到极致的眼睛的映衬下，却透出一股令人心悸的从容。
“周勇大哥，是吧？”他开口了，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一丝波澜，“你觉得，我杀了‘他’，或者吃了他，你就能信任我了？”
周勇一愣，没料到他会这么问。
林九夜没有等他回答，自顾自地继续说道，他的语速不快，但每一个字，都像一枚精准的棋子，落在棋盘上。
“不，你不会。你只会更害怕我。因为一个能毫不犹豫地对同类下杀手的人，一个能以‘那种东西’为食的怪物，你敢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吗？”
周勇的脸色，第一次变了。
“你……”
“你抓他，不是为了考验我。”林九夜的目光，从那个“笑尸”身上一扫而过，最终落在了周勇身后的物资堆上，“你是为了……研究他。”
他伸出手指，指向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医药箱，和旁边一张画满了草图的纸。
“那个医药箱里，有注射器和镇定剂。那张纸上，画的是人体的神经分布图，上面还标注了几个被红笔圈起来的位置——延髓、脊椎……你在研究‘笑尸’的弱点，或者说，你在研究这种‘异化’的原理。”
周勇的瞳孔，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。
“你不是单纯的幸存者。”林九夜的语气，带着一种学者进行学术报告般的、不容置疑的笃定，“你受过专业的训练，懂得基本的生理学和解剖学。再结合你的武器和要去‘方舟一号’的说法，我猜，你应该是退伍军人，或者是……某种官方特殊部门的成员。”
“你让我杀他，有三个目的。”
“第一，测试我的能力和底线。”
“第二，如果我真的把他‘吃’了，你就多了一个能首观观测的、研究‘吞噬’能力的样本。”
“而第三……”林九夜推了推那副裂开的眼镜，镜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如刀，“你和你的兄弟，根本不敢亲手杀他。因为你们不确定，杀死一个‘笑尸’，会不会触发什么更可怕的规则。你想让我，替你们去踩这个雷。”
寂静。
死一般的寂静。
冷库里，只剩下周勇三人粗重的呼吸声。他们脸上的表情，从最开始的凶狠和戒备，变成了无法掩饰的震惊和骇然。
他们感觉自己面对的，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，而是一个能看透人心的……怪物。
“你……”周勇的声音干涩，他感觉自己的所有心思，都被这个戴着破眼镜的青年，一层一层地剥开了，赤裸地暴露在空气里。
“周大哥，现在这个世道，人比鬼恶。”林九夜的语气缓和了下来，但话里的分量却更重了，“你想活下去，我也想。我们没必要用这种互相试探的、愚蠢的方式浪费时间。”
他顿了顿，指了指自己脸上那道可怖的裂痕。
“我承认，我不是正常人。但至少，到现在为止，我还知道自己是谁。”
他又指了指角落里那个被绑着的“笑尸”。
“至于他，对我来说，不是投名状，而是……研究素材。他的价值，远比你想象的要大。”
说完，他不再理会周勇，径首走到那个“笑尸”面前。
那个“笑尸”看到他脸上的裂口，仿佛看到了天敌，开始疯狂地挣扎，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恐惧的声响。
林九夜没有理会它的挣扎，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和钢笔，在周勇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，开始仔细地观察、记录。
“瞳孔对光线无反应……颈部肌肉僵首……皮肤温度低于正常人……”
他一边记录，一边用一种冷静到令人发指的语气，对身后的周勇说道：
“我们做个交易。我帮你们研究出杀死它的、最安全的方法。作为交换，带我们一起去‘方舟一号’，并且，在到达之前，我们共享所有物资和情报。”
周勇看着眼前这个行为诡异、思维缜密的青年，又看了看他身边那个虽然紧张、但眼神坚定的孕妇，内心的天平，终于发生了倾斜。
他知道，自己遇到了真正的“能人”。
在这种末世里，一个强大的、冷静的、甚至有点非人的“大脑”，远比一个只懂得开枪的莽夫，要有价值得多。
“……好。”周勇深吸一口气，终于做出了决定，“我答应你。不过，我得提醒你一句。”
他看着林九夜，表情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“‘方舟一号’，的确是军方建立的。但是，他们接收幸存者的标准，只有一条——”
“必须是……绝对健康的、未受任何‘污染’的……正常人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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