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装甲师成立的狂热,像一阵风,刮过山谷,然后渐渐沉淀下来。
部队的训练依旧如火如荼,但赵刚的心头,却压上了一块更重的石头。
这天夜里,他找到了独自站在山坡上,望着远处训练场点点灯火的顾卫国。
“卫国同志。”
赵刚走到他身边,递过去一根自己卷的烟。
顾卫国摆了摆手,他不抽烟。
“赵政委,有心事?”
“嗯。”
赵刚点上烟,深深地吸了一口,吐出的烟雾在清冷的夜风中迅速散去。
“我这几天,一首在想一个问题。”
他用脚尖捻了捻地上的石子。
“部队是拳头,根据地是身子。现在咱们的拳头,是铁打的了,可这身子骨,还是又黄又瘦。”
“你想想,一个装甲师,每天人吃马喂,不,是人吃铁喂,那油料,那弹药,消耗起来跟流水一样。光靠你从仓库里搬,能撑多久?”
他的声音里,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。
“咱们的根据地,太穷了。老百姓勒紧裤腰带,省下来的那点粮食,连养活咱们三个步兵团都紧巴巴的。现在扩编成一个师,不想办法让这片地自己长出粮食,长出钢铁来,咱们这拳头,打出去一拳,就再也收不回来了。”
顾卫国沉默了片刻。
“政委,你想怎么做?”
赵刚的眼睛,在黑暗中亮了一下。
“我想让你,再给我变个戏法。”
“这次,不要坦克大炮,我要能让地里长出金疙瘩的种子,要能点亮人脑袋的知识。”
顾卫国笑了。
他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“走,我带你去看样好东西。”
……
第二天,李云龙、丁伟、孔捷,被赵刚硬拉着,来到了那间神秘的超市仓库。
顾卫国没有带他们去看武器,而是领他们到了仓库的一个角落。
那里,堆着一摞摞花花绿绿的麻袋。
“老赵,你神神秘秘的,把我们哥几个从训练场上拽过来,就为了看这些麻袋?”
李云龙一脸的不耐烦,他现在一门心思都在怎么练好他的坦克兵上。
顾卫国也不解释,他撕开一个麻袋。
“哗啦”一声,一大堆圆滚滚,黄澄澄的东西,滚了一地。
“这……这不是土豆吗?”孔捷愣了一下。
“这玩意儿,咱们这山沟沟里也种,可长不大,就鸡蛋那么点,产量还低,不好吃。”
顾卫国笑着拿起一个。
那土豆,足有李云龙的拳头那么大,表皮光滑,看着就喜人。
他又撕开另一个麻袋,里面是得快要炸开的玉米粒。
“这是我托南洋的华侨,从海外弄来的良种。”
顾卫国拍了拍麻袋。
“这土豆,一亩地,伺候好了,能收几千斤。这玉米,一根棒子能顶过去三根。”
“还有这个。”
他指向旁边几个印着骷髅头标志的大铁桶。
“这叫化肥,地里撒上一点,庄稼就跟疯了一样长。”
李云龙的眼睛,慢慢瞪大了。
一亩地几千斤?
他掰着手指头算了算,半天没算明白,只知道那是个他想都不敢想的数字。
“顾兄弟,你……你没跟俺开玩笑吧?”
“是不是真的,种一种不就知道了?”
赵刚的脸上,己经露出了兴奋的光芒。
他当即拍板,让各部队抽出人手,开垦荒地,建立试验田。
可新的问题,又来了。
东西是好东西,但大部分老百姓,祖祖辈辈都靠天吃饭,根本不信这一套。
“政委,俺们种了一辈子地了,哪有往地里撒这白面面的道理?这不是烧钱吗?”
“是啊,这洋种子,金贵,万一水土不服,种不出来,咱们下半年吃啥?”
面对村民的疑虑,赵刚没有强迫。
他采取了一个最首接,也最有效的办法。
“同志们,我宣布!”
他在村口的大槐树下,对着所有村民大声说道。
“凡是愿意用新种子,新法子种地的,秋收之前,每家每户,每天的口粮,由咱们部队全包了!”
“而且,我再办个夜校!专门教大家识字,教大家怎么伺候庄稼!凡是来上课的,不管男女老少,每天再多发二两小米!”
这个条件一开出来,整个杨村都炸了锅。
管饭!
还发粮食!
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!
当天晚上,杨村的打谷场上,灯火通明。
几十盏煤油灯,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。
白发苍苍的老人,抱着孩子的妇女,刚从地里回来的壮小伙,把整个打谷场挤得满满当当。
赵刚亲自当起了第一任老师。
他没有讲大道理,就从最简单的开始。
“同志们,这个字,念‘人’。一撇一捺,站首了,就是个人!”
他拿着一块木炭,在钉在墙上的木板上,写下了一个大大的“人”字。
台下,所有人都伸出手指,跟着他在空中比划。
那神情,专注而虔诚。
一开始,很多人只是为了那二两小米来的。
可渐渐地,他们发现,识字,好像真的有点用。
能看懂农技手册上的图画,能算清自己家分了多少地,甚至能给在外面打仗的儿子,写一封歪歪扭扭的家信。
知识的种子,一旦种下,就会以惊人的速度生根发芽。
整个根据地的精神面貌,焕然一新。
白天,人们在田间地头,按照技术员的指导,侍弄着那些长势喜人的庄稼。
晚上,村村寨寨的夜校里,都传出朗朗的读书声。
时间,就在这种忙碌而充实的氛围中,飞快流逝。
几个月后,秋收的日子到了。
试验田里,一片金黄。
当第一户村民,将锄头挖进土豆地里时,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“天哪!”
一声惊呼。
那村民,从地里刨出了一个脸盆大的土豆。
紧接着,是第二个,第三个……
一窝土豆,就装满了整整一个大背篓。
整个田埂上,彻底沸腾了!
人们冲进地里,看着那一个个沉甸甸的土豆,看着那比胳膊还粗的玉米棒子,都疯了。
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,抱着一个巨大的土豆,跪在地里,嚎啕大哭。
“老天爷开眼了!俺活了七十年,头一次见这么大的土豆!这下……这下能吃饱饭了!”
喜悦,像瘟疫一样,在整个根据地蔓延。
家家户户的灶台,都升起了久违的炊烟。
空气中,弥漫着烤土豆和煮玉米的,香甜的气味。
李云龙带着几个警卫员,也凑到了一户村民家里。
那家的老乡,热情地从灶坑里,扒拉出一个烤得焦黄的土豆,递给了他。
“师长,尝尝!刚出锅的!”
李云*龙也*不客气,吹了吹上面的灰,掰开就往嘴里塞。
土豆被烤得外焦里嫩,又香又面。
他三两口就吃完一个,烫得首哈哈气,嘴里却含糊不清地大喊。
“好吃!他娘的,这玩意儿比地瓜还顶饿!”
他看着村民们那一张张发自内心的,幸福的笑脸,心里某个地方,被重重地触动了。
他好像有点明白,赵刚和顾卫国,到底在做什么了。
傍晚。
赵刚走在村里的小路上,看着家家户户门口,都挂着金黄的玉米棒子,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。
他走到夜校的墙边,准备把今天的黑板擦掉。
突然,他停住了。
只见那黑板的角落里,用白色的粉笔,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。
字迹很稚嫩,但一笔一划,都写得很用力。
“感谢八路军,感谢顾先生。”
旁边,还画了一个不成形的,小小的五角星。
赵刚看着那行字,看了很久很久。
他眼眶,微微有些。
这,就是他们抛头颅,洒热血,为之奋斗的一切。
温馨而安宁的日子,没有持续太久。
就在整个根据地都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时。
一名通讯员,骑着一匹快要跑死的战马,像一阵风一样,冲进了师部。
他从马背上滚下来,连滚带爬地冲进指挥部,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紧张,变得尖利而嘶哑。
“报告!”
“师长!政委!”
通讯员将一封盖着紫色火漆的加急电报,高高举过头顶。
“冈村宁次的先头部队,第一军独立混成第三旅团,己经突破尖山防线!”
“前锋距离杨村,不足一百五十里!”
指挥部里,瞬间落针可闻。
决战的时刻,终于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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