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发什么呆？”林薇拎起医疗箱，军靴在地板上磕出两声脆响，
“第三分队的伤员己经护送到安全区了，现在过去正好赶上初步筛查。”
陆念笙猛地转过身，眼底的火光还没散尽，带着点刚回神的茫然，睫毛急促地颤了两下：“啊？哦……知道了。”
护士服的拉链从脖颈拉到腰侧，发出“刺啦”一声轻响。
林薇己经站在飞行器旁等她，手里的医疗箱沉甸甸的，金属提手被掌心的汗濡湿了一片。“快点。”
她朝陆念笙招手，军靴踩在停机坪的钢板上，发出“笃笃”的声响。
陆念笙拎起脚边的信息素检测仪，快步跟上。
飞行器是小型医疗运输机，舱门敞开着，里面的金属座椅泛着冷光，
椅背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暗色污渍，凑近了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。
她刚坐稳，林薇就扳下舱壁上的拉杆，引擎“嗡”地一声启动，震得座椅都在发麻。
“抓紧了。”林薇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，带着电流的杂音。
飞行器猛地升空，陆念笙下意识攥紧了检测仪的背带，透过舷窗往下看——基地的防护罩像个巨大的玻璃碗，
将灰色的建筑群拢在怀里，而碗外，是翻滚的硝烟和跳跃的火光，虫群的黑影在硝烟里若隐若现，像一群疯狂的蚂蚁。
“第一次坐这玩意儿？”邻座的医护兵是个年轻的小伙子，脸上还带着点稚气，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，
“别怕，老张开得稳，比星舰的接驳舱稳多了。”他说着拍了拍驾驶座的靠背，“对吧张哥？”
驾驶座上传来一声闷笑：“少贫，坐稳了！”
陆念笙现在不想说话，因为她有点晕机了，林薇看着面露苦色的陆念笙说道“快到了。”
指了指前方——安全区的防护罩在硝烟里泛着淡蓝的光，像块易碎的琉璃，
里面隐约能看到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，白色的帆布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飞行器穿过防护罩的瞬间，颠簸骤然平息。陆念笙看着地面上忙碌的身影，
看着担架被抬进帐篷，看着医护兵们穿着和她一样的蓝色防护服，在硝烟里穿梭，像一群逆着风浪的鱼。
舱门打开，她跟着林薇跳下去，脚底的地面还带着余温，像是被炮火烤过。后颈的灼意此刻变得温和起来。
她握紧怀里的检测仪，快步跟上医疗小队的步伐。
帐篷的帆布门帘被林薇一把掀开，带着硝烟味的风卷着沙尘灌进来，
吹得悬挂在顶杆上的应急灯晃了晃，橙黄的光线下，帐篷里的景象像幅被揉皱的画，骤然铺展在陆念笙眼前。
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，混着消毒水和尘土的气息，呛得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。
十几个金属医疗床沿着帐篷两侧排开，大多铺着染血的白布，上面躺着的伤兵有的缠着厚重的绷带，
渗出的血渍在布面上晕开深色的花；有的断了手臂或腿，残肢处裹着浸血的纱布，牙关咬得死紧，
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，却硬憋着没发出一点痛呼。
“快！这边需要止血钳！”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正跪在床前，手套上沾满暗红的血，声音因为急促而嘶哑。
旁边的护士手忙脚乱地递过器械，金属钳碰撞的脆响里，夹杂着伤兵压抑的闷哼。
陆念笙自幼成长在一个和平安宁的世界。战争，对于她而言，仅仅是书本上的文字描述，是历史影像中的模糊画面。
当她第一次亲眼目睹那些伤兵和伤民时，内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
陆念笙静静地站在那里，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，无法挪动分毫。
“发什么愣？”林薇推了她一把，将一个信息素监测仪塞进她手里，
“先给重症区的Alpha做监测，数值超过90%立刻注射抑制剂，记清楚了吗？”
陆念笙刚给最后一个重症伤兵注射完稳定剂，针管拔出的瞬间，对方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了些，后颈腺体处的潮红也褪去些许。
她松了口气，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，却忘了戴着防护手套，只在面罩上蹭出一片模糊的水痕。
监测仪的屏幕还亮着，上面跳动的数值趋于平稳，像暴风雨后渐缓的浪涛。
就在这时，帐篷的帆布门帘被人猛地撞开，带着一股更浓烈的血腥味涌进来。
一个穿着破损防护服的男人踉跄着冲进来，怀里紧紧抱着个孩子，布料下的小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，
暗红色的血浸透了男人的衣襟，一路滴在地上，画出歪歪扭扭的红线。
“医生！医生！救救他！”男人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，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哭腔，眼睛里布满血丝，
眼球浑浊得像是蒙了层血痂。他怀里的孩子看着不过五六岁，小脸惨白得像张纸。
陆念笙的心脏骤然缩紧，她下意识地迎上去，目光落在孩子毫无血色的嘴唇上——那孩子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，
眼皮半睁着，瞳孔涣散，只有微弱的呼吸带动着胸口微微起伏，像风中残烛。
“快放医疗床上！”林薇的声音从旁边传来，她己经迅速铺开了无菌布，手里拿着止血棉和纱布，“是贯穿伤还是撞击伤？”
“是、是虫族的尾刺刮到的！”男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将孩子放在床上时，手都在发颤，
“我们躲在掩体后面，它突然冲过来……孩子他……”
话说到一半，就被哽咽堵在了喉咙里，他死死攥着拳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。
陆念笙己经打开了急救箱，指尖触到止血钳的金属柄时，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强迫自己盯着孩子额角的伤口——边缘的皮肉外翻着，混着泥沙和血污，能隐约看到底下的白骨。
这和她在中军院练习过的模拟伤口完全不同，没有清晰的解剖结构，没有规整的创伤边缘，只有战争留下的、野蛮而残酷的痕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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