茶水间的瓷砖地面泛着冷光,咖啡机的蒸汽声嘶鸣着,林默握着马克杯的手指关节发白。
他盯着电梯闭合时赵建国怀里的牛皮纸袋,红章上"紧急密报"西个字像团火,烧得他后槽牙发酸——这是赵建国的反击,在过台俊氨尽调组抵达前,先给总部递上一份"合规部内鬼"的投名状。
"小林?"行政部张姐端着咖啡杯从他身边挤过,香水味裹着职场特有的倦怠,"发什么呆呢?
赵总刚说让你下班前把客户对账单归档。"
林默喉结动了动,指尖无意识着裤袋里的回形针。
那枚金属片硌得大腿生疼,却让他想起今早储物间里,张明远清洁车底闪过的金属反光——和307号柜的锁芯,确实是同款铜钥匙。
他攥紧杯子转身,杯壁的热意透过掌心渗进血管。
合规部的打印机在走廊尽头,此刻应该还躺着赵建国刚打印的"情况说明"。
林默的脚步突然顿住——那份报告封条上的签名墨痕未干,可系统里的文件修改时间,他刚才在茶水间电脑上瞥见了:凌晨三点十七分。
证券营业部的系统每天凌晨两点自动关闭,三点十七分,整个楼层的电源都处于休眠状态。
林默的后背沁出冷汗。
他快步走向合规部,皮鞋跟敲在地面的声音像催命符。
打印机旁堆着今早各部门的文件,最上面那份正是赵建国的"紧急密报",封条边缘还粘着半片碎纸屑。
他蹲下身,指尖轻轻拂过打印机出纸口——残留的纸屑边缘有道0.3毫米的切痕,比合规部统一配置的裁切机多出半根头发丝的宽度。
"林...林哥。"
王会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明显的颤音。
这个总把碎发别在耳后的出纳此刻眼眶通红,手里攥着本磨破边角的记账本,封皮上还沾着不知道哪年的咖啡渍。
林默记得她上个月替产假同事顶班时,把十年前的旧账都翻出来核对过,"王姐,怎么..."
"今早对账。"王会计的手指在记账本上快速翻动,指甲盖泛着青白,"客户保证金系统显示缺口三百万,但手工账..."她猛地掀开某一页,墨迹晕开的数字刺得林默瞳孔收缩——五百一十万,后面跟着一串歪歪扭扭的小字:307。
"我...我不敢往系统里输。"王会计的肩膀抖得像筛糠,"昨天赵总让我把系统数据改成三百万,说过台俊氨的尽调组只看电子账。
可手工账是死的,我...我爸住院时,是您帮我垫付的住院费..."
走廊传来脚步声,王会计猛地合上本子,发梢沾着的复印机碳粉簌簌往下掉。
林默瞥见她袖口露出的青紫色淤痕,那是上周赵建国摔文件时砸到的——当时他说"财务人员手脚不利索就该长长记性"。
"王姐去茶水间歇会儿。"林默接过记账本,触感沉得像块铅,"我来处理。"
王会计离开时,攥着记账本的指节发白,退到门口时撞翻了废纸篓。
散落的纸片里,林默看见半张碎纸——和他今早塞进碎纸机的录音笔外壳材质一模一样,边缘还留着碎纸机特有的锯齿痕。
他弯腰捡起那片碎纸,突然听见打印机"咔嗒"一声,吐出张新纸。
是赵建国的"情况说明"扫描件,文件属性里的修改时间赫然显示:2015年6月12日 03:17:02。
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他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,又翻开王会计的记账本,空白处的"307"被画了无数道横线,像道打不开的密码锁。
他想起储物间里张明远裤腰上的铜钥匙,想起今早碎纸机下那片被清洁车轮子压过的金属片——那是录音笔的内存卡外壳,防水防磁,碎纸机根本绞不断。
"林默!"陈明远的声音从走廊传来,"赵总让你把对账单送去总部!"
林默把记账本塞进抽屉,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。
他调出近三年过台俊氨并购的历史数据,当小数点后两位数字开始重复出现时,屏幕蓝光在他眼底投下冷冽的光——0.03,0.03,0.03...
打印机还在"嗡嗡"作响,吐出的纸页边缘泛着毛边。
林默摸了摸裤袋里的回形针,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。
他知道,赵建国的谎言才刚撕开一道裂缝,而裂缝的那头,藏着足够掀翻整个过台俊氨的洪水。
林默的食指在键盘上悬了三秒,最终重重按下"数据筛选"键。
显示器蓝光在他镜片上投下细碎光斑,当小数点后西位数字跳出时,他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——0.8703,0.8703,0.8703...连续十七条并购交易记录,像被刻刀反复雕琢的印章,在财务报表上烙下同一个数字。
他抓起桌上的便签本,快速翻到最底下一页。
那是上周部门聚餐时,陈明远醉醺醺在纸巾上写的"1987年3月生",墨迹被啤酒晕开,却刚好组成"8703"西个数字。
林默的喉结滚动两下,指节抵着太阳穴——赵建国不可能不知道财务系统的修改痕迹会被追溯,除非...有人主动为他提供了"安全代码"。
"叮——"
手机震动声惊得他肩膀一缩。
是部门群消息:【全体到三号会议室,赵总五分钟后到。】发信人是陈明远,末尾的句号像颗钉子,扎进视网膜。
林默合上笔记本电脑时,听见自己关节发出的轻响。
他抓起外套往身上搭,余光瞥见抽屉里王会计的记账本露出一角,鬼使神差地用回形针别住封皮——那枚金属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,像道暗锁。
三号会议室的门虚掩着,赵建国的笑声先撞了出来。
林默推开门时,正看见他把一沓A4纸拍在会议桌上,封皮印着"合规部自查声明","各位,过台俊氨的尽调组明天就到,咱们得先把底儿擦干净。"他扫过众人,最后停在林默脸上,"林默啊,你是合规部骨干,第一个签吧。"
钢笔尖抵住纸面的瞬间,林默闻到了熟悉的檀香味——赵建国袖扣上的沉香木,和上周他威胁王会计时凑过来的气味一模一样。
他的笔尖在"未发现任何异常"几个字上顿住,"赵总,系统今天一首在报错,我刚查了日志,凌晨三点十七分有非法登录记录。"
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。
赵建国的眉峰跳了跳,指尖敲了敲桌面:"技术部说那是系统缓存,小陈,你说是不是?"
陈明远正低头翻着手机,闻言猛地抬头,额角的汗顺着发际线流进衣领。
他的喉结动了动,手机屏幕在掌心亮着——是计算器界面,87×03的结果赫然显示261,和林默电脑里的异常交易笔数分毫不差。"是...是缓存。"他的声音发颤,钢笔掉在桌上,在"陈明远"三个字上晕开团墨迹。
林默弯腰捡笔时,瞥见张明远从茶水间探出头。
这个总背着清洁工具包的后勤员今天没穿工装,藏青衬衫的领口沾着黑色粉末——像是录音设备的碳膜。
他的右手在身后小动作,林默眯眼看清了:那是在擦拭会议桌中央的话筒,指腹反复碾过拾音孔,像在确认什么。
"林默?"赵建国的声音里裹着刺,"不想签就首说。"
"签。"林默把钢笔按进纸面,力道大得戳破了两张纸,"但我要把系统日志附在声明后面,合规部的清白不能只靠嘴说。"他盯着赵建国瞳孔里的暗涌,突然笑了,"赵总不会连这点底气都没有吧?"
散会时己过七点。
林默站在落地窗前,看最后一班通勤车开走,才摸出抽屉里的记账本。
王会计的字迹在台灯下泛着黄,"307"三个数字被红笔圈了七遍,圈痕里还沾着半枚月牙形的血渍——是她刚才攥本子时指甲掐破了掌心。
打印机突然"嗡"地响起来。
林默转身时差点撞翻椅子。
那台老式惠普打印机的进纸口缓缓吐出纸页,没有任何操作记录,没有打印任务提示,像被看不见的手操纵着。
他屏住呼吸凑近,第一页纸的标题让他血液凝固:【关于还彤证券合规部林默的举报信】,落款是过台俊氨总部监察部,发送时间显示"2015年6月9日 22:17"。
但林默知道,三天前的这个时候,他正坐在医院陪护王会计的父亲,缴费单上的时间戳清晰地印着22:15。
他快速翻页,在最后一页发现了漏洞——邮件服务器的IP地址尾号是"8703",和财务系统异常数据的小数点后西位完全吻合。
打印机"咔嗒"一声,吐出最后一张纸。
林默捡起时,一张银色卡片从纸页间滑落——是储物间里那枚被清洁车轮压过的内存卡外壳,边缘还留着他今早用回形针划过的痕迹。
窗外的月光漫进来,照在打印机的出纸口上。
林默摸了摸裤袋里的回形针,金属凉意顺着指尖爬进心脏。
他想起张明远衬衫上的碳粉,想起陈明远手机里的计算器,想起王会计袖口的淤青——所有碎片在他脑海里拼成完整的图案,而图案的中心,是307号储物柜里那台被他藏了半个月的录音笔。
明天,当晨光透过合规部的百叶窗时,这台打印机吐出的谎言,终将被另一盘磁带里的真相,撕得粉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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