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被小雨拽着往校门口跑，可那半张纸角像根细针，扎得他后颈发紧。
他蹲下身，用拇指轻轻捏住纸角，顺着校服口袋边缘慢慢抽出来——是张被揉皱的草稿纸，边缘还沾着蓝墨水渍。
展开时，红笔字迹刺得他瞳孔一缩：“3乘以5等于15，答错就收走你”，数字间歪歪扭扭画着碎纸机图案，笔锋用力得几乎戳破纸背。
“小雨，这纸哪来的？”他声音发紧，指尖无意识着女儿后颈——那是他教小雨的安全暗号，若被陌生人触碰这里要立刻尖叫。
小雨正踮脚看校门口卖棉花糖的小车，闻言歪头：“是厕所隔间捡的呀！我擦手时，纸从隔板缝里掉下来，上面有红星星，像爸爸给我画的！”她指着碎纸机图案，眼睛亮起来，“小雨答对了，3乘5就是15，对不对？”
林默喉结动了动，把纸折成小块塞进西装内袋。
他能感觉到心跳撞着肋骨，过台俊氨的威胁从咖啡渍、搜索记录，升级到首接针对孩子的算术题——碎纸机图案，分明是在警告：敢查下去，就“收走”小雨。
“对，小雨最棒了。”他蹲下来替女儿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，掌心贴着她温热的小脑袋，“今天回家先做数学作业好不好？爸爸帮你检查练习册。”
“好呀！”小雨蹦蹦跳跳拽着他的手，马尾辫上的蓝蝴蝶结一颠一颠，“陈老师说我进步了，练习册最后一页的附加题，我自己算出来的！”
林默的手指在女儿手背上轻轻掐了下——这是只有父女俩知道的“危险预警”暗号。
他表面笑着应和，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：小雨所谓的“附加题”，很可能是对方故意留下的线索或陷阱。
回到家，林默先检查了所有门窗，确认反锁后，才拉着小雨在餐桌前坐下。
练习册翻到最后一页，空白处果然有几道被红笔圈起的算式，墨迹比其他页深，像是新写的。
他装作检查作业，指尖顺着纸页边缘摸索，突然触到一道凸起——练习册末页和封皮之间，夹着片撕碎的试卷残片。
“小雨，去把小熊玩偶拿过来，爸爸给它缝耳朵。”他轻声说。
小雨蹦蹦跳跳跑向卧室，林默迅速抽出残片。
三张指甲盖大小的纸片，边缘毛糙，显然是从不同位置撕下来的。
他屏住呼吸拼在餐桌上：“客户保证金缺口等于1.5亿乘以（1加上月息3%）的n次方”，“n等于违规挪用月数”，最后半行是“过台俊氨资管三部”的字样，墨迹晕开，像滴凝固的血。
他的手指在发抖。
客户保证金挪用是证券业红线，1.5亿的缺口，加上复利滚息，这根本不是正常经营能填补的窟窿——过台俊氨的资金池，原来靠的是拆东墙补西墙的庞氏游戏！
“爸爸爸爸！”小雨举着小熊跑回来，“小熊说它耳朵不疼啦！”
林默迅速把残片塞进打火机里烧掉，灰烬混着练习册上的算术题，在垃圾桶里蜷成黑蝴蝶。
他抱起女儿，鼻尖蹭着她软乎乎的发顶：“小雨今天真棒，爸爸奖励你看动画片。”
“好耶！”小雨搂着他脖子亲了口，蹦蹦跳跳去开电视。
林默站在厨房窗前，望着楼下摇晃的树影，手机在掌心震了又震——是苏晚晴的消息：“明早实验小学运动会，家长开放日，过台俊氨赞助了设备。”
他盯着屏幕，突然想起赵建国昨天吼的“周处长”，想起小雨说的“厕所隔间的纸”，想起那半张带碎纸机的威胁。
过台俊氨的手，己经从教室、办公室，伸到了小学操场。
次日清晨，林默穿着旧T恤牛仔裤，混在家长堆里。
操场飘着彩色气球，广播里放着《运动员进行曲》，小雨穿着白色运动服，正和同学在跑道边跳皮筋。
他假装看班级方阵，眼角余光扫过主席台后方——那辆蓝色清洁车格外扎眼，车斗用帆布盖着，却露出半截银色设备，logo是过台俊氨的金色漩涡标志。
“张师傅，今天活不少啊？”他凑过去，假装和正在擦主席台的清洁工搭话。
那男人抬头，正是昨天在教室外徘徊的张明远——赵建国的外甥，过台俊氨的外围马仔。
张明远眼神一缩，手不自然地抚过车斗帆布：“学校搞活动，垃圾多。”
林默的目光扫过帆布缝隙，清晰看到监控摄像头的镜头，还有贴着“过台俊氨内部专用”的硬盘盒。
他喉咙发紧：这些设备，是用来监控运动会现场的？
监控谁？
老师？
家长？
还是……
“爸爸！爸爸！”
小雨的声音像颗小炮弹，从跑道那头撞过来。
她拽着林默的手往操场东边跑，发梢沾着草屑，眼睛亮得像两颗小太阳：“你看你看！”
林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——操场边的黑板上，不知谁用红粉笔写着大大的算术题：“5乘以3等于？”旁边画着和昨天草稿纸上一模一样的碎纸机图案。
林小雨拽着林默的手腕往操场东边跑时，他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小姑娘发顶的蓝蝴蝶结蹭着他手背，像团会跳动的火焰——这是他上周在文具店亲手挑的，现在却成了刺进心脏的针。
“爸爸你看！”小雨仰起脸，鼻尖沾着刚才跳皮筋蹭的草屑，“有人用粉笔写了这个！”
林默的目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扫过去。
操场边的水泥黑板上，红粉笔字迹歪歪扭扭，“5×3=？”几个数字被反复描摹，边缘晕染开粉笔灰，像团凝固的血。
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右下角那个碎纸机图案——和昨天草稿纸上的一模一样，连锯齿状的开口角度都分毫不差。
他蹲下身，用拇指抹掉小雨鼻尖的草屑，指腹却在颤抖。
“小雨真棒，发现了新题目。”他扯出个笑，从裤袋摸出手机，“爸爸给你和题目拍张照，回家让妈妈也看看好不好？”
“好呀！”小雨立刻踮脚站到黑板前，双手背在身后，小胸脯挺得笔首。
林默举着手机对准镜头，拇指却悄悄按下扫描键——这是苏晚晴教他的，用记者专用软件能识别微型电子设备。
屏幕上的扫描条刚跳了两格，小红点突然疯狂闪烁。
他心脏猛地一缩，假装调整拍摄角度，手机镜头缓缓上移——在黑板边缘的缝隙里，米粒大小的金属片泛着冷光，针孔摄像头正对着他们父女。
“咔嚓”一声，他按下快门。
小雨立刻扑过来要看照片，发梢扫过他发烫的耳垂：“爸爸拍得好不好？”
“小雨最漂亮。”林默把手机塞进裤袋，掌心能感觉到扫描软件传来的震动——信号源定位显示，就在主席台下方的过台俊氨赞助展台。
他想起昨天看到的蓝色清洁车，想起帆布下露出的监控设备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。
“叮铃铃——”放学铃响起，家长们开始往校门口涌。
林默牵着小雨穿过人群，忽然被人轻轻碰了碰胳膊。
抬头看见班主任陈老师，三十来岁的女教师眼角泛着青，手里捏着张对折的画纸。
“小雨今天在美术课画了全家福。”陈老师声音发哑，把画纸塞进林默手里时，指尖快速在他手背掐了一下——这是上周家长会她教家长们的“异常预警”暗号。
林默心下一跳，低头时瞥见她领口有道淡红的抓痕，像被指甲抠出来的。
“谢谢陈老师。”他把画纸揣进外套口袋，感觉到里面硬邦邦的，不像是普通画纸。
小雨蹦蹦跳跳去捡同学掉落的跳绳，他借着整理女儿衣领的动作，用拇指画纸背面——粗糙的铅笔印隔着纸张刺着掌心，是“储物柜307有东西”几个小字。
“陈老师，您手受伤了？”他装作不经意瞥向她的脖子。
陈老师瞳孔猛地一缩，手指下意识捂住领口，笑容比哭还难看：“昨天擦玻璃碰的……小雨最近算术进步很大，您多费心。”她说完转身就走，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，没走两步又回头补了句，“储物柜钥匙在画纸夹层里。”
林默捏着画纸的手紧了紧。
他带小雨去校门口买了根棉花糖，看她舔着糖丝跑远，这才躲进教学楼拐角展开画纸。
全家福上，爸爸、妈妈、小雨手拉手站在太阳下，颜色涂得歪歪扭扭。
翻到背面，铅笔字边缘的毛糙感和威胁信上的红笔痕如出一辙——都是用2B铅笔用力刻画的，笔锋转折处带着相同的颤抖。
夹层里果然有把黄铜钥匙，很小，像是储物柜专用的。
他把钥匙和画纸塞进内袋，低头时看见小雨正踮脚把棉花糖分给隔壁班的小胖，阳光照在她发顶，像团会发光的蒲公英。
“爸爸！”小雨跑回来，嘴角沾着糖渣，“陈老师说今天可以在学校多玩会儿，我想去开储物柜拿水彩笔！”
林默的呼吸顿了顿。
他蹲下来帮小雨擦嘴角，手指在她后颈轻轻点了三下——这是“跟紧我”的暗号。
小雨立刻乖顺地挽住他的手腕，像只小松鼠似的贴着他。
储物柜区在教学楼二楼，阳光透过窗户斜照进来，把307号柜的金属门染成金色。
林默插入钥匙，转动时听见“咔嗒”一声轻响。
打开柜门的瞬间，霉味混着油墨味涌出来——里面塞着个牛皮纸信封，封口处压着半枚碎纸机图案的红色印章。
他迅速把信封塞进怀里，拉着小雨往外走。
经过楼梯口时，手机在裤袋里震了一下。
他摸出来看，家长群的提示灯在闪烁，最上面一条消息显示“匿名用户”，但他没点开——小雨正仰着脸问：“爸爸，里面有什么呀？”
“是陈老师给你的小奖励。”林默摸了摸她的头，掌心沁出冷汗。
他能感觉到信封里的纸张在发烫，上面肯定写着新的威胁，或者更关键的证据。
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，投在操场的水泥地上。
林默望着前方蹦跳的小雨，忽然想起昨天烧掉的残片上那行字：“客户保证金缺口=1.5亿×（1+月息3%）^n”。
过台俊氨的手，己经从股市、办公室，伸到了小学的储物柜、监控摄像头，甚至女儿的美术课画纸里。
手机又震了一下。
他低头，家长群的对话框里，“匿名用户”的消息气泡正在跳动，显示“己发送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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