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,屏幕冷光映得他眼底发青。
凌晨一点十七分,陈老师的消息跳出来时,他刚把小雨的作业本收进抽屉——那上面还留着女儿用蜡笔歪歪扭扭画的小盾牌,写着“爸爸加油”。
书房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他摸了摸内袋里的U盘,那里面的资金流向图在体温下有些发烫。
过台俊氨的影子在他脑子里晃,像团化不开的墨。
陈老师?
那个总在家长会红着眼眶强调“教育不是生意”的女人,怎么会知道储物柜的钥匙?
他扯了件深色外套罩住监管局的制服,下楼时特意绕到单元楼后的小巷。
一盏路灯坏了,他的影子被拉得支离破碎,像极了电脑里那些被拆分到几十个空壳账户的资金。
学校铁门挂着把新锁,林默摸到围墙根的豁口时,裤脚蹭上了露水。
教师办公楼的走廊声控灯很灵敏,他屏住呼吸挪到教室门口,讲台第三格的缝隙里果然卡着枚铜钥匙,包着层薄纸,纸上有淡淡茉莉香——陈老师常用的护手霜味道。
307号储物柜在教师办公楼负一层,霉味混着铁锈味往鼻子里钻。
林默的指尖抵在金属柜门上,能摸到细微的划痕,像是被钥匙反复刮过的痕迹。
钥匙进去转了三圈,锁芯“咔嗒”一声,比他想象中松。
柜门打开的瞬间,他后退半步。
没有想象中的文件袋,只有个用旧报纸裹着的U盘,藏在内层夹层里。
报纸是《经济观察报》2018年3月15日的,头版标题是“券商资金池乱象调查”——那天他刚调到稽查科,在办公室啃了个冷掉的包子,听科长说“要揪出吃客户血馒头的狼”。
U盘插在手机接口上,屏幕突然亮起刺目的蓝光。
林默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不是文件,是个数学题界面,题目用猩红字体写着:“挪用1.5亿客户保证金,需填补多少缺口才能掩盖亏空?”
他的太阳穴突突跳。
合规部时他看过太多这种数字游戏,过台俊氨的财务总监总说“缺口是数学问题”,可他在合规报告里写的是“缺口是道德窟窿”。
手指悬在键盘上,鬼使神差输入“不能偷钱”。
警报声炸响的刹那,林默的后颈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柜门“砰”地反锁,他扑过去拽把手,金属把手烫得灼人。
头顶的喷淋口开始喷红色液体,带着股刺鼻的化学味,溅在脸上像被撒了把辣椒面。
他眯着眼睛去抹,却发现液体沾到手上就凝住了,像层黏糊糊的膜。
“退后!”
闷喝声从门外传来。
林默撞在柜壁上,看见个佝偻的身影举着消防斧。
张明远?
那个总在茶水间低头擦地的保洁员,此刻额角暴着青筋,斧刃砸在锁扣上迸出火星。
第三下时锁扣断裂,门开的瞬间,红色液体“哗”地涌出来,在地上积成个血糊糊的水洼。
“谢……”林默的话卡在喉咙里。
张明远没看他,弯腰用袖口蘸了蘸地上的液体,在墙上抹了两把——隐形字迹渐渐显出来,是“监控录像在财务室”七个字,每个字边缘都带着细密的指纹纹路。
“特殊墨水,遇空气氧化显形。”张明远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,他抬起手,掌心里沾着的红色液体正泛着幽蓝,“我在过台俊氨打扫过三年,他们财务部总用这种东西标记‘不能见光’的文件。”
林默盯着墙上的字,后槽牙咬得发疼。
原来陈老师的泪不是恐惧,是她早发现了这层算计;原来打印机自动吐出的文件不是巧合,是有人在替他铺路。
他摸了摸脸上的液体,指尖沾到的指纹纹路里,似乎还带着温度——是谁的?
财务总监?
还是那个总对他笑里藏刀的并购部经理?
“小林。”张明远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,浑浊的眼睛里有光,“他们以为锁得住嘴,锁得住证据,可这世道……”他顿了顿,弯腰捡起地上的U盘,“窟窿捅得再大,总有人要填。”
红色液体还在顺着柜门往下滴,在林默脚边积成个小潭。
他突然觉得眼皮发沉,喉咙里像塞了团棉花。
张明远的声音变得模糊,他看见对方的嘴在动,却听不清说什么。
意识消散前最后一个念头是:得让他们以为,这潭水,只淹了他一个。
(林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手指无意识地蜷成拳——他分明听见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,和钥匙串碰撞的脆响。)
林默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,喉结随着呼吸轻颤——这是他刻意控制的频率,像极了深度昏迷时的无意识起伏。
走廊尽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钥匙串碰撞的脆响撞进耳膜时,他后槽牙几乎要咬出血。
"老张,墨水配方和上次威胁信一致。"男人的嗓音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,林默瞬间辨认出这是过台俊氨并购部的陈明远——那个总在他递合规报告时用钢笔敲桌角,说"年轻人别太轴"的笑面虎。
"你们真打算绑架孩子?"张明远的声音沉得像块压舱石,混着布料摩擦声,应该是他弯腰逼近陈明远。
林默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起,小雨画的小盾牌突然浮现在眼前,他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"赵总说,林默这种刺头,要么归顺要么消失。"陈明远嗤笑一声,皮鞋跟在水泥地上碾出火星,"你以为我们找你来是打扫卫生?
上次在茶水间故意让他看见你擦财务室门禁卡,就是要引他上钩。"
林默的太阳穴突突跳。
原来茶水间里张明远"不小心"碰翻的马克杯、弯腰时露出的门禁卡,都是设好的局——可刚才老人用消防斧劈开柜门的动作,又不像作伪。
他的手指悄悄摸向裤袋,手机边缘硌着大腿,他屏住呼吸按下录音键,屏幕亮度调到最低,在掌心投出豆大的光斑。
"当年经侦支队的张队长,现在给我们当保洁?"陈明远的语气里带着挑衅,"赵总说了,只要你把林默的'意外'做成自杀,当年你徒弟那起悬案......"
"闭嘴!"张明远突然爆喝,林默听见布料撕裂声,应该是老人攥住了陈明远的衣领。
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他手背,是血?
还是刚才的红色墨水?
他的呼吸陡然一滞,又硬生生压回平稳的频率。
"我徒弟的案子,迟早要查。"张明远的声音发颤,"但孩子是无辜的。"
林默的心脏猛地一缩。
他想起上周放学时,小雨说"有叔叔给我糖",想起昨天玄关处多出来的陌生鞋印——原来威胁早就在身边盘旋,只是他一首以为自己才是目标。
脚步声突然逼近,陈明远的阴影笼罩下来。
林默的睫毛几乎要粘在一起,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雪茄味,混着劣质发胶的甜腻。"装得挺像。"陈明远的皮鞋尖踢了踢他的小腿,"老张,把他拖去仓库,等赵总来处理。"
"我来。"张明远蹲下身,粗糙的手掌托住林默的肩。
林默能感觉到老人掌心的老茧,像砂纸磨过皮肤。
就在被抱起的瞬间,他瞥见张明远袖口翻折处露出半截照片——蓝底证件照,警徽在照片边缘闪着微光,"XX警校2003届"的字样刺得他眼睛发疼。
经侦支队的内退侦查员?
林默的脑子嗡地炸开。
难怪老人能看出特殊墨水,能精准劈开锁扣——原来这不是陷阱,是张明远在借局破局。
深夜十一点,监管局大楼只剩顶层财务室亮着灯。
林默贴着消防通道的墙根,手机屏幕照着门禁卡——这是他趁张明远抱他时,从老人裤袋里摸出的。
金属卡片贴上门禁的瞬间,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
U盘插入电脑的声响格外清晰。
林默盯着屏幕上的加密界面,指尖悬在键盘上。"保护家人"——小雨用蜡笔写在作业本上的字突然窜进脑海,他重重按下回车。
蓝光炸裂的刹那,林默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监控画面里,过台俊氨总部地下车库,赵建国穿着定制西装,正指挥西个黑衣男人搬箱子。
纸箱上的logo被刻意撕掉,但林默认得那是还彤证券并购前的专用包装——每个箱子里都塞着胶带、麻绳、微型定位器,最上面那个箱子敞着口,露出半截儿童尺寸的束缚带。
"爸爸加油。"小雨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。
林默的手指深深掐进桌沿,指节泛白如骨。
他快速截图、录像,将所有文件打包发送到监管局内网的加密邮箱。
当最后一个数据包传送完成时,窗外的月光正好漫过桌面,照亮他胸前的工作牌——"稽查科 林默"。
清晨七点,监管局大会议室。
林默站在投影仪前,调试着连接线。
红色指示灯在黑暗中明明灭灭,他能听见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。
昨天深夜拷贝的证据就躺在U盘里,像颗即将引爆的炸弹。
"小林,早啊。"科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林默抬头时,手指无意识地着投影仪的开关按钮——金属外壳有些凉,却让他想起小雨作业本上的小盾牌,想起张明远袖口的警校照片,想起监控里那截儿童束缚带。
他按下测试键。
白墙上突然跳出半张画面,是赵建国举着雪茄的侧脸。
林默的呼吸一滞,又迅速按下暂停。
科长的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弯腰调整投影仪角度,余光瞥见U盘指示灯还在闪烁——里面的证据,正等待着在晨会上炸出最耀眼的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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