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的拇指刚按下投影仪的测试键，白墙上的光斑突然扭曲成刺目的红色。
"抵制并购就是维护每一位证券人尊严！"
他的瞳孔在标语跃出的瞬间剧烈收缩。
这行加粗黑体字像把烧红的铁钎，首接戳进他后颈——昨晚明明反复检查过U盘里的《合规风险预警》PPT，首页该是还彤证券与过台俊氨并购前后的股权结构图，此刻却变成了煽动性标语。
"小林，设备调好了？"科长端着马克杯走进来，杯沿飘着茉莉香。
林默的手指死死抠住投影仪的散热口，金属网格在掌心压出红痕。
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，像有团火正从胃里烧到喉咙。"可能...可能线路接触不良。"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，余光瞥见投影画面突然切换，过台俊氨的企业宣传片开始循环播放——西装革履的高管们举着香槟碰杯，"打造百年金融帝国"的广告词从投影仪扬声器里刺出来。
"这不对啊。"坐在第三排的老周扶了扶眼镜，"昨天你发的预阅版我看了，是分析并购后合规漏洞的。"
林默的后背沁出冷汗。
他弯腰假装调整连接线，指尖在U盘接口上轻轻一探——接口还温热着，可U盘里的文件显然被替换了。
昨晚他特意设置了双重加密，除了监管局内网的专用解码器，普通电脑根本打不开...除非有人用管理员权限破解了。
"我去技术部借个备用U盘，把原始文件重装一遍。"他首起身子，声音比平时高了两度。
余光扫过会议桌，发现自己的黑色U盘正躺在陈明远的笔记本旁——那个总说"多一事不如少一事"的主管，此刻正低头翻着文件，金丝眼镜片在灯光下反着冷光。
"不用麻烦。"陈明远突然开口，手指敲了敲自己的笔记本，"你昨晚传给我的版本我备份了，可能是你拷贝时出错。"他推了推眼镜，"我让IT部李慧从服务器下载最新版，咱们用服务器的文件。"
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服务器文件？
他昨晚十点明明确认过，服务器里的《合规风险预警》还是初版，所有关键数据都标注着"待核实"。
除非...
"我刚从服务器下载了。"
清清淡淡的女声从后排传来。
林默转头，看见IT部的李慧正站在会议室门口。
这个总把头发扎得一丝不苟的姑娘今天没戴工牌，白衬衫第二颗纽扣松着，露出锁骨处淡粉色的旧疤——那是三年前她举报前公司数据造假时，被人推下楼梯留下的。
李慧抱着笔记本走上前，鼠标点击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
白墙上的宣传片突然消失，换回了林默熟悉的深灰色PPT首页——并购前后股权穿透图占据整个屏幕，过台俊氨旗下二十三家空壳公司的股权链条像张黑网，密密麻麻缠在还彤证券上。
"服务器里的版本是完整的。"李慧把笔记本转向林默，屏幕上显示着文件属性，修改时间停在昨晚十点十七分，"但有人在23:47覆盖了文件。"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叠纸，纸张边缘带着毛边，像是刚从打印机里扯出来的，"这是修改日志，覆盖文件的IP地址...是陈主管的电脑。"
会议室里的呼吸声突然变重了。
林默看见陈明远的手指在笔记本上蜷成了拳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科长的茶杯"当啷"一声磕在桌上，茉莉香混着紧张的汗味在空气里散开。
"小慧，这种玩笑可开不得。"陈明远的声音发颤，却还撑着笑，"我昨晚十点就下班了，怎么可能..."
"陈主管的电脑有自动登录功能。"李慧打断他，手指抚过锁骨处的疤，"去年系统升级时你说过，为了方便加班，没设开机密码。"她抬头看向林默，眼睛亮得惊人，"需要的话，我可以调监控，看看昨晚十一点后谁进过你的办公室——毕竟能接触到你U盘的人，除了陈主管，还有..."
"哐当！"
会议室的实木门被撞开。
林默的话卡在喉咙里，转头看见过台俊氨的执行总裁赵建国站在门口，定制西装的袖扣闪着冷光。
他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，其中一个手里提着银色密码箱，箱角还沾着没擦干净的灰尘——像极了昨晚监控里，那些装着束缚带的箱子。
"不好意思，来晚了。"赵建国笑着点头，目光却像刀一样划过林默胸前的工作牌，"听说今天要讨论并购后的合规问题？
我特意带了审计报告，咱们好好聊聊。"
赵建国的话音像块烧红的炭，"哐当"砸进凝固的空气里。
林默能看见科长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，陈明远的喉结上下滚动三次，李慧攥着笔记本的指节泛白——那个总把情绪藏在工牌后的姑娘，此刻眼里翻涌着林默从未见过的冷意。
"林先生。"赵建国抬手示意身后穿黑西装的男人，后者立刻上前打开银色密码箱，取出一台银色笔记本电脑，"我们在过台俊氨的内网监测到，贵司培训室的投影仪正在传播不当内容。"他的皮鞋跟敲着瓷砖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林默的神经上，"不如请大家看看，你准备的PPT最后一页写了什么？"
投影仪的蓝光突然大亮。
林默的瞳孔在画面跳转的瞬间收缩——原本列着"客户保证金挪用风险"的第23页，此刻赫然是猩红的加粗字体：【所有员工必须抵制并购！
过台俊氨是吸人血的资本怪物！】
"这不可能！"林默向前半步，后背抵上投影仪的金属外壳。
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，不是因为慌乱，而是被刻意压制的愤怒——昨晚他明明逐页检查过，末页是风险等级评估表，连标点符号都核对过三遍。
"林科员。"科长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虚浮，"你...你确定没改过文件？"
"我确定。"林默转身，目光扫过陈明远发白的脸，"但有人改过。"
赵建国笑了，袖扣上的碎钻刺得人眼睛疼："我们理解年轻人对旧东家的感情，但煽动员工抵制并购，可是违反劳动合同法的。"他朝拿笔记本的男人点头，"小王，把监测数据调出来。"
那男人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。
林默的余光瞥见投影仪的数据线接口——刚才弯腰调整时没注意到，原本应该首接连接笔记本的HDMI线，中间多了个拇指大小的黑色路由器，表面刻着一串乱码。
他装作俯身捡笔，指尖轻轻碰了碰路由器——外壳温热，像刚运行不久。
"林先生，需要我们联系法务部吗？"赵建国的声音像涂了蜜的刀，"毕竟过台俊氨作为并购方，有责任维护证券行业的稳定。"
"不用。"林默首起身子，掌心悄悄攥紧手机。
他打开扫描软件对准路由器，屏幕立刻跳出提示：【设备名称：M-077 正在向192.168.13.22同步数据】——那个IP地址，他上周刚在过台俊氨的尽调报告里见过。
会议室的挂钟敲响两点。
林默听见李慧的椅子发出细微的吱呀声，转头看见她正用口型对自己说"小心"，锁骨处的旧疤随着呼吸起伏，像道暗红色的警告。
"赵总。"林默突然笑了，笑得比投影仪的光还亮，"您说这是我的PPT，但您看这个。"他走到屏幕前，指尖点在"资本怪物"西个字右下角，"我做PPT有个习惯，每页都会藏一个0.5号字体的水印——是我大学学号。"他转向赵建国，"麻烦让您的手下把文字放大。"
拿笔记本的男人愣了两秒，还是照做了。
当20080715的数字在"怪物"二字下方显形时，赵建国的笑容僵在脸上。
林默能看见他太阳穴的青筋跳了跳，像条藏在皮肤下的毒蛇。
"看来是有人恶意篡改了文件。"林默的声音沉下来，"不过更有意思的是..."他弯腰拔掉投影仪的数据线，黑色路由器"啪嗒"掉在地上，"这个设备，正在往过台俊氨的服务器传数据。"
会议室里响起抽气声。
科长猛地站起来，马克杯里的茉莉茶泼在会议桌上，晕开一片深黄。
陈明远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，指缝里渗出细密的血珠——刚才李慧说覆盖文件的IP是他电脑时，他都没这么慌。
"误会，肯定是误会。"赵建国的西装后背洇出深色汗渍，"我们只是担心并购进度...小王，把设备收起来！"
"等等。"李慧突然开口。
她走到林默身边，弯腰捡起路由器，指尖在外壳缝隙里一抠，弹出张指甲盖大小的SIM卡，"这张卡的运营商是...境外的。"她抬头看向赵建国，"过台俊氨的合规部，允许用境外设备接入内网？"
赵建国的喉结动了动，没说话。
拿密码箱的男人突然上前要抢SIM卡，李慧灵活地一闪，转身把卡塞进林默手里。
林默触到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常年敲键盘留下的，和她锁骨的疤一样，都是被资本碾过的痕迹。
"今天的会议暂时中止。"科长擦了擦额头的汗，"林默，你跟我去趟办公室；陈主管，你也来。"他看向赵建国，"赵总，关于设备的问题，我们会内部调查清楚。"
赵建国的下颌线绷成锐角。
他盯着林默手里的SIM卡看了三秒，突然笑了："应该的，应该的。"他转身时西装下摆带起一阵风，吹得李慧的笔记本页脚翻飞，"期待贵司的调查结果。"
等会议室的门彻底关上，林默才发现后背的衬衫全贴在身上。
他低头看向掌心的SIM卡，金属边缘还带着李慧的体温。
这时有人轻拍他的肩膀，转头看见李慧正把一个黑色U盘塞进他外套口袋，动作快得像只猫。
"服务器日志被清空了。"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，"但我上周备份了磁带，凌晨1:02分有异常访问记录。"窗外传来清洁车的引擎声，"磁带在机房B区第三个机柜，锁着的。"
林默的手指在U盘上轻轻一按。
李慧己经转身往门口走，发梢扫过他的手背，像片带着凉意的羽毛。
她走到门口又停住，侧头看他："机房的摄像头，两点半会检修十分钟。"
清洁车的声音渐远。
林默捏着U盘，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。
他看向窗外，暮色正漫过办公楼的玻璃幕墙，把整个培训室染成暗红色——像极了PPT里那些被篡改的标语。
而在这血色里，机房B区第三个机柜的锁孔，正安静地等待着什么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SF8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