培训室的投影幕布泛着冷白的光，林默捏着U盘的手指在桌下微微发紧。
他盯着讲台上西装笔挺的吴天宇——三年前还彤证券并购案里，这位过台俊氨合规总监亲自在他的离职协议上签了字，当时钢笔尖戳破纸页的声响，此刻竟清晰得像在耳边。
“各位同仁，今天我们探讨的是券商扩张中的合规艺术。”吴天宇抬手点了点遥控器，投影幕布切换成股权结构图，“就以某券商为例，通过员工持股计划实现利益绑定，既符合《上市公司股权激励管理办法》，又能……”
林默的瞳孔突然收缩。
PPT右下角的日期“2023.6.15”，和过台俊氨年报披露虚假资管产品规模的日期分毫不差。
他昨天在小周撞翻的文件里见过同样的数字——那是代持资金到账的关键节点。
“吴总监，这个案例的主体是？”后排有稽查员举手提问。
吴天宇的金丝眼镜滑下鼻梁，露出恰到好处的笑：“为保护企业隐私，我们暂且称其为‘X券商’。”他推了推眼镜，目光扫过前排，在林默脸上顿了半秒。
林默喉结动了动。
他摸出U盘，那是昨晚和苏晚晴熬夜整理的过台俊氨代持证据链——股权代持协议扫描件、海外信托流水截图、甚至小周手机里没来得及删的转账提醒。
此刻金属外壳贴着掌心，像块烧红的炭。
“关于员工持股计划的资金来源，是否有必要……”林默起身，U盘刚插进电脑接口，屏幕右下角突然弹出猩红警告：“检测到未授权设备接入，系统将在30秒后锁定。”
培训室里响起零星的议论。
吴天宇的笑容僵在嘴角，指尖无意识地敲了敲讲台：“可能是设备兼容性问题……”
“我去调下电源线。”隔壁桌的王秘书突然站起来，黑色高跟鞋踩得地板咚咚响。
她绕到投影仪后方，弯腰时有意无意碰了碰主机箱的数据线。
林默盯着她泛红的耳尖——那是紧张时才会有的生理反应，和小周昨晚撞翻文件架时一模一样。
“小同志。”
铅笔轻敲桌面的声响从右侧传来。
林默转头，退休稽查专家陈教授正捏着他的U盘，老花镜片后的目光像把手术刀：“你这U盘外壳上的金属粉末，是静电吸附的。”他用铅笔尖拨了拨U盘接口处的细灰，“高频信号干扰才会产生这种吸附，最近是不是接触过监控设备？”
林默的后颈瞬间起了层鸡皮疙瘩。
三个月前他在档案室调阅过台俊氨并购档案，出来时曾被保安“不小心”撞了一下——现在想来，那保安手里的对讲机，频率刚好在干扰范围内。
“老陈，你这是职业病又犯了。”前排有稽查员笑着搭话，“年轻人的U盘能有什么问题？”
陈教授没接话，只是把U盘推回林默面前，指节叩了叩桌面：“08年查某基金老鼠仓，他们就是在稽查员电脑里装了后门，连敲击键盘的力度都能监测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你看王秘书刚才碰的位置，正好是主机的USB控制器接口。”
投影幕布上的PPT还在自动播放，吴天宇的声音突然拔高：“……所以合规不是束缚，而是……”林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股权结构图，耳中却只有陈教授的话在回响。
他摸出手机假装记录，余光瞥见王秘书正用指甲盖抠主机背面的某个小孔——那是外接信号接收器的位置。
“啪”的一声。
培训室的灯光突然暗了两度。
天花板的荧光灯管闪了闪，投影幕布上的画面出现雪花点。
林默手指在桌下握紧U盘，能清晰感觉到金属外壳上的细灰蹭进指缝——那不是普通的静电，是有人在他靠近核心证据前，就己经布下了监控网。
吴天宇的声音带着些慌乱：“可能是电路过载……”他刚要去按讲台的总电闸，会议室的顶灯“滋啦”一声彻底熄灭。
黑暗中，林默摸到西装内袋的便携扫描仪——这是苏晚晴今早塞给他的，说“万一设备出问题，至少能留个底”。
黑暗里传来陈教授轻咳的声音，像某种暗号。
林默的手指悄悄划过U盘接口，扫描仪的指示灯在桌下亮起幽蓝的光。
黑暗中，林默的拇指轻轻压住扫描仪的启动键。
便携设备贴着U盘接口的瞬间，幽蓝的指示灯在桌下划出一道极细的光，映得陈教授的袖口泛出冷白。
扫描仪的震动从掌心传来，频率比平时快了三倍——这是检测到异常电流时的特有反馈。
“各位别慌，备用电源马上接上。”吴天宇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沉稳，却掩不住尾音的发颤。
林默听见讲台方向传来金属碰撞声，应该是他在摸黑插拔电闸。
王秘书的高跟鞋声从投影仪后方传来，比刚才更急，“我去看看配电房！”话音未落，门把转动的轻响混着穿堂风灌进来，她的身影在黑暗里晃了晃，彻底消失。
“电流值0.3毫安，持续波动。”扫描仪的蜂鸣器突然发出短促的“滴”声，林默低头，屏幕上跳动的数字让他后槽牙咬得发酸——正常U盘接口的待机电流是0.05毫安，这多出的六倍，分明是有程序在后台窃取数据。
三个月前档案室保安撞他时，对讲机的干扰频率突然在脑海里炸开，原来不是偶然，是有人早就在他的存储设备里埋了钩子。
“啪”的一声，应急灯亮了。
昏黄的光线里，吴天宇正擦着额角的汗，右手虚虚护着讲台下的主机箱。
林默迅速把扫描仪塞进内袋，抬头正撞进吴天宇的视线——对方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。
“可能是线路老化。”吴天宇扯了扯领带，转身去按电脑开机键，“我们继续......”
“等等。”林默的声音比自己预想的更沉。
他拔下U盘重新插入，屏幕却弹出醒目的提示框：“可移动磁盘H：文件夹为空。”
培训室里响起抽气声。
吴天宇的手指在键盘上顿住，喉结上下滚动：“这......可能是刚才断电导致的文件损坏......”
“我的U盘。”林默捏着U盘外壳，金属表面还残留着扫描仪的余温，“里面存的是上周稽查二处的案例汇总，陈教授您记得吧？”
陈教授推了推老花镜，目光扫过林默发白的指节：“记得，小同志整理得很细致。”他从公文包取出个巴掌大的银色仪器，“正好我带了检测仪，试试能不能恢复。”
吴天宇的手背青筋凸起，刚要说话，投影仪突然“滋啦”一声亮了。
王秘书的身影从门口闪进来，鬓角的碎发沾着汗，右手揣在西装口袋里，指缝间露出半截黑色数据线。
林默的视线扫过她的笔记本——屏幕保护程序刚跳出来，但在熄灭前的零点几秒，他瞥见一串编号：CR1987。
那是过台俊氨2018年发行的虚假资管产品代码，苏晚晴上周在证监局档案库里翻到过，当时她指着泛黄的文件说：“这个编号的产品募集规模写着12亿，可底层资产清单只有3亿，剩下的......”
“给我。”陈教授的声音打断回忆。
他接过U盘插入检测仪，手指在按键上翻飞，“看这里。”屏幕上跳出一串乱码，“这是定向加密程序，用的是过台俊氨2017年采购的内网设备协议，只有他们的服务器能识别。”他抬头时目光灼灼，“你之前接触过他们的设备？”
林默想起离职那天，吴天宇签完字后递来的“纪念品”——刻着公司LOGO的金属U盘盒。
当时他没要，可当天晚上，自己的旧电脑就中了木马。
“可能是在还彤证券的时候。”他压下翻涌的情绪，“需要怎么恢复？”
“离线电脑。”陈教授敲了敲检测仪，“联网设备会触发自毁程序，得找台没连过过台俊氨内网的老机器。”他突然顿住，目光扫过墙上的挂钟，“对了，局里档案室那台2015年的戴尔机，去年系统升级时没联网，专门用来备份纸质档案......”
“叮——”
吴天宇的手机在讲台上震动。
他抓起来看了眼，脸色瞬间煞白，又迅速堆起笑：“各位，过台俊氨那边突然有紧急会议......”他抓起西装外套，经过林默身边时，带起一阵刺鼻的古龙水味，“小同志，U盘的事我让技术部帮你看看？”
“不用了。”林默攥紧U盘，能感觉到里面的芯片在发烫，“我自己有办法。”
王秘书收拾笔记本的动作顿了顿，指尖在CR1987的位置轻轻划过，又若无其事地合上电脑。
她经过林默时，香水味里混着股焦糊气——像是数据线短路的味道。
培训室的门“砰”地关上。
陈教授把检测仪收进公文包，拍了拍林默的肩：“晚上去我家，我给你找套旧版的数据恢复软件。”他压低声音，“档案室那台戴尔机，明天一早去试试。”
林默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，U盘在掌心烙出红印。
他想起苏晚晴今早塞扫描仪时说的话：“他们越怕你查，说明你越接近真相。”此刻真相就锁在这方寸金属里，而钥匙，藏在档案室那台落灰的老电脑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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