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默攥着U盘的手在裤袋里沁出薄汗。
晚上七点，监管局大楼的走廊己经暗了大半，只有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次第亮起。
他特意绕开了一楼的监控死角——昨天值班的老张头爱蹲在传达室看《今日说法》，此刻应该正对着电视里的经侦案例拍大腿。
档案室的铁门挂着铜锁，他摸出下午借走的钥匙串，金属齿扣刮过锁眼时发出细碎的声响。
推开门的瞬间，陈教授说的"落灰"终于有了实感：六排档案架像沉默的巨兽，霉味混着陈年纸页的干燥气息涌出来，最里侧的老式戴尔机蒙着灰布，屏幕上还贴着"仅作纸质档案备份，严禁联网"的红标签。
他扯下灰布时，一块碎纸屑簌簌落在键盘上。
开机键按下去的刹那，风扇发出破风箱似的轰鸣，蓝色的Windows7启动界面在屏幕上晕开，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。
U盘插入USB接口的瞬间，他的手指顿了顿。
想起陈教授说的"自毁程序"，喉结动了动，还是咬着牙按下回车。
屏幕闪了闪，原本空白的桌面突然弹出个对话框："数据恢复中——0%"
林默的呼吸一滞，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。
他俯身凑近屏幕，能看见进度条里的绿色液体正缓慢爬升，像某种活着的东西在血管里流动。
空调的风从窗缝挤进来，吹得档案架上的文件标签沙沙作响，他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机器的嗡鸣。
"叮——"
打印机突然发出卡纸般的轻响。
林默猛地转头。
那台老掉牙的惠普打印机就搁在档案架最下层，出纸口正缓缓吐出一张皱巴巴的维修单。
他走过去弯腰捡起，纸张边缘还带着温热的墨香，最上面的日期刺得他眼睛发疼：2023年6月12日，维修单位栏写着"过台俊氨信息技术部"，服务内容是"更换加密U盘固件"，落款人签名是——王秘书。
他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想起培训室里王秘书收拾笔记本时，指尖在CR1987位置划过的动作；想起她经过自己身边时，香水味里那缕焦糊气——分明是固件烧录时的电子元件焦味。
原来所谓"维修单"，根本是过台俊氨往监管局安插后门的通行证。
"数据恢复完成——100%"
提示音让他猛地抬头。
戴尔机的屏幕上，新弹出的文件夹里躺着三个文件：最上面的是"2023年合规培训课件"，封皮印着监管局的LOGO；中间那个文件名是"监管漏洞利用指南（2020-2023）"，后缀带着过台俊氨的内部编码；最下面的更刺眼——"稽查话术应对手册：如何规避现场检查"。
林默的手指在触控板上发抖。
他点开"漏洞利用指南"，第一页就贴着2021年某券商因"资管产品底层资产不实"被处罚的案例，旁边用红笔批注："可复制操作，建议将资金池规模拆分至5个壳公司，规避单一主体超50%的监管红线"。
再往下翻，2022年某省证监局现场检查流程被详细拆解，连稽查员习惯先查财务章还是业务章都标得清清楚楚。
"啪"的一声，他猛地合上文件夹。
后背上的冷汗浸透了衬衫，喉咙像塞着团烧红的炭。
原来吴天宇每次培训时说的"合规是券商生命线"都是假的，那些对着监管局文件照本宣科的课件里，藏着最毒的蛀虫。
打印机又"叮"了一声。
林默转身去看，这次出纸口什么都没有。
他低头时，瞥见U盘在电脑上的盘符图标突然闪了闪，背面刻着的序列号在屏幕反光里若隐若现——GTJA-20230612-007。
他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，光束对准U盘金属壳。
序列号刻得极深，每个字母都带着机械压印的毛刺。
楼下传来老张头锁传达室的声音，他迅速把U盘拔下来塞进内袋，转身时碰倒了档案架上的牛皮纸箱，一叠旧文件"哗啦"散在地上。
弯腰收拾时，一张泛黄的处罚决定书飘到脚边。
他捡起扫了眼，上面赫然写着："2015年过台俊氨因挪用客户保证金被处罚，时任信息技术部主管吴天宇记过处分"。
走廊的声控灯突然熄灭。
林默站起身，指腹蹭过U盘上的序列号，金属凉意透过衬衫贴在心脏位置。
他想起苏晚晴说的"他们越怕你查，说明你越接近真相"，此刻真相就攥在手心，而下一步——
他摸出手机拍下维修单上的签名，又对着U盘序列号对焦。
镜头里的数字渐渐清晰，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，即将捅开过台俊氨最见不得光的那扇门。
林默的鞋跟在楼梯间敲出急促的点，平衡者说：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.com阅读本书！怀里的U盘隔着衬衫烙得皮肤发烫。
他没回办公室——六楼技术科的老杨头总爱抱着茶杯在走廊晃悠，此刻得去二楼的资产登记室，那里的老式电脑连的是内部局域网，监控摄像头早在上个月就坏了。
推开门时，防尘帘在门框上划出刺啦声响。
他反手锁好门，金属插销扣上的瞬间，后颈的汗毛跟着颤了颤。
登录系统的密码输到第三位时，指尖突然顿住——今天下午吴天宇刚在例会上强调"严禁非授权人员查询资产流向"，可此刻屏幕上跳动的光标，正等着他把GTJA-20230612-007这串字符送进监管局最核心的数据库。
"叮"的一声，查询结果弹出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设备名称栏里"联想启天M4350"几个字像烧红的铁，烫得他视网膜发疼——这是陈建国退休前用了三年的办公电脑。
他猛地攥住桌角，指节泛白。
陈教授上个月还在培训课上拍着他肩膀说"查案要抓线头，线头往往藏在最旧的案卷里"，此刻线头就缠在他腕间，另一端却连向己退休的稽查专家。
"叩叩。"
敲门声像块冰砸进沸水。
林默迅速退出查询页面，转身时带翻了桌上的搪瓷杯，深褐色的茶渍在登记册上晕开，正好盖住陈建国的退休日期。
王秘书抱着深灰色文件袋站在门外，发梢沾着夜露，鼻尖泛着不自然的红。
她的手指绞着文件袋提手，指甲盖边缘的粉色甲油剥落了一块，露出底下泛白的月牙："林...林科员，吴总让我回收所有培训用的加密U盘。"
林默的目光扫过她攥得发白的指节。
半小时前在档案室，他分明看见过台俊氨的维修单上有她的签名；此刻她怀里的文件袋鼓囊囊的，边缘露出半截银色芯片——和他刚拔下的U盘固件接口严丝合缝。
"王秘书来得巧。"他扯出个笑，伸手接过文件袋时故意碰落了她垂在身侧的左手。
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"嗒"地掉在地上，在瓷砖缝里滚了两滚。
王秘书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，像被踩了尾巴的猫："那、那是旧固件，换下来要销毁的..."
林默弯腰捡起芯片，指尖触到金属表面残留的温热——分明是刚从焊枪下取出来的。
他从口袋里摸出随身携带的便携放大镜，镊子夹着芯片凑到灯光下。
蚀刻在芯片背面的微小logo在镜片里逐渐清晰：交叉的钱币纹路中间，刻着"金海资本"西个小字。
他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陈教授上周给他的2018年稽查档案突然在脑海里翻涌："金海资本通过七家壳公司挪用客户保证金，关键证据就是一枚带logo的固件芯片，当时主犯在庭审时还狡辩'技术部私自刻的'。"
王秘书突然抓住他的手腕，力道大得惊人："林科员，我爸住院的钱是过台俊氨出的。
他们说只要我...只要我配合换固件，就续交治疗费。"她的声音发颤，眼尾的泪痣跟着抖，"可今天下午我整理吴总电脑，看见他给金海资本转了三千万，备注是'封口费'。"
走廊传来脚步声，由远及近。
王秘书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，迅速理了理裙角："我、我该走了。"她转身时，文件袋里的U盘碰撞出细碎的响，"对了，吴总说明早八点开晨会，让所有科员带培训U盘备查。"
林默盯着她消失在转角的背影，喉结动了动。
手心里的芯片还带着她的体温，却比冰还凉。
他低头看向自己口袋里的U盘——那个让他在档案室冒冷汗的"证据"，此刻突然成了定时炸弹。
吴天宇要"备查"的，怕不是U盘里的培训资料，而是他刚恢复的"漏洞利用指南"。
他猛地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显示着苏晚晴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："过台俊氨今晚往海外转了两亿，资金路径和2018年金海案高度重合。"
楼梯间的声控灯突然亮起，映出墙上挂钟的指针——己经十点十七分。
林默把芯片塞进内侧口袋最深处，转身时瞥见资产登记册上的茶渍，正好盖住陈建国退休前最后一条记录："2021年6月12日，移交联想启天M4350至档案室。"
他摸出U盘插进电脑，"漏洞利用指南"的文件还静静躺在临时文件夹里。
鼠标悬在"删除"键上，最终却点了"加密备份"。
晨会上要演的戏码，他得先备好台词——吴天宇不是爱展示"非法数据"吗？
那他就用这些数据，给过台俊氨的棺材板再钉颗钉子。
窗外的月光漫过窗台，在键盘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林默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加密进度条，忽然听见楼下传来汽车鸣笛声——是吴天宇的黑色奥迪A8，正缓缓驶进监管局地下车库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SF8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