备用电源的应急灯亮起时，林默后颈的汗毛全竖起来了。
手机还贴着服务器机柜发烫的金属外壳，老张的声音从听筒里挤出来：“用手机信号当热点！散热口的金属纹路是物理缓存——当年红杉案就是这么藏账的！”他攥紧手机的手在抖，雨水顺着袖口渗进掌心，把手机壳滑得几乎要脱手。
吴天宇的冷笑像根细针，扎进他嗡嗡作响的耳膜里。
“林默，你以为你能活着走出这扇门？”
这句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。
林默想起三年前还彤证券被并购那天，合规部的电脑突然锁死，他蹲在茶水间听见吴天宇打电话：“妞妞的蛋糕要草莓味的，你记着买。”后来他试着输入吴天宇女儿的生日19980517，竟真的解开了加密文档——那是过台俊氨收购前要求他们伪造的第一份虚假财报。
此刻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幽蓝的光，“穿透式追踪法”几个字跳出来，下面滚动着一行行代码。
林默的心跳声盖过了雨声，他看见“慈善基金会 - 过台俊氨”的资金流向正在重组，就像拼图突然有了轮廓。
老张在电话里喊：“看备注栏！红杉案里他们用慈善名义洗钱，备注是‘希望小学’——”
“啪！”
顾工的呻吟声猛地拔高。
林默转头的瞬间，看见穿黑西装的男人用枪托砸在顾工后腰上，老人蜷成虾米状，额角的血正往地砖缝里渗。
吴天宇摸出雪茄咬在嘴里，打火机的蓝光映得他眼尾的皱纹像道刀疤：“小顾啊，我待你不薄吧？上个月刚给你孙子转了三万块学费。”他弯腰捡起顾工掉在地上的枪，枪柄在掌心颠了颠，“现在倒帮个外人？”
林默的指甲掐进掌心。
他想起顾工三天前在老茶馆里说的话：“我在机房干了二十年，那些服务器吃了多少散户的血汗钱，我听得见。”当时老人指节叩着茶杯，杯底磕出个细缝，“你要查，我给你开后门——但你得保证，查到的东西能让那些人坐牢。”
手机屏幕突然震动，老张的声音带着破音：“找到了！备注‘晨光慈善’的三笔转账，收款方是过台俊氨在英属维尔京群岛（BVI）的壳公司！和红杉案的手法一模一样——”
“把手机扔了。”吴天宇的鞋尖碾过顾工的手腕，老人闷哼一声，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。
林默的喉咙发紧，他看见吴天宇手里的枪正慢慢抬起来，枪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林默，你猜我第一枪打哪儿？”吴天宇歪头笑，“打腿？太便宜你了。打手？让你这辈子按不了键盘？”他突然收了笑，枪管重重砸在林默肩胛骨上，“或者，先打你身后那个老东西？”
顾工的血滴在林默脚边，温热的，像还彤证券被并购那天，他在合规部垃圾桶里发现的辞职信——那是他前主管王姐的，上面压着半张CT报告，肺癌晚期。
后来他才知道，王姐发现了挪用保证金的漏洞，被吴天宇用“泄露商业机密”的名义起诉，最后郁郁而终。
手机屏幕还亮着，“穿透式追踪法”的进度条跳到了98%。
林默盯着吴天宇身后的监控摄像头——顾工刚才用身体挡住的那个角落，此刻黑黢黢的，像只瞎了的眼睛。
他想起老张说过的话：“稽查最狠的不是抓现行，是让证据自己长脚，走到法官面前。”
“啪嗒。”
进度条走完的提示音很轻，却像炸雷在林默耳边炸开。
手机屏幕弹出一张表格，最下面一行是“晨光慈善基金会 - 过台俊氨（香港） - 2020年6月15日 - 5000万”，备注栏里五个字刺得他眼睛发疼：“希望小学款”。
吴天宇的枪口贴上了林默后颈。
“最后一次机会。”他的呼吸喷在林默耳后，带着雪茄的苦味儿，“把手机给我，我让你活着离开——但得少条胳膊少条腿。”
林默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，把截图发给老张的同时，按下了自动销毁程序。
他能听见吴天宇的拇指在扳动保险栓，咔嗒一声，像命运齿轮开始转动。
“吴总。”他突然开口，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，“你女儿妞妞今年该上小学了吧？”
吴天宇的手顿了顿。
林默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截图，那行“希望小学款”在幽蓝的光里泛着冷意：“我猜她要是知道，她爸用给穷孩子盖学校的钱，养了一屋子见不得光的壳公司——”
“闭嘴！”吴天宇的枪托重重砸在他太阳穴上，眼前炸开一片金星。
林默踉跄着撞在服务器机柜上，手机摔在地上，屏幕裂成蛛网。
但他看见老张的消息弹了出来：“证据己接收，正在同步监管局云盘。”
顾工突然发出一声闷吼。
林默转头，看见老人用没受伤的手攥住黑西装男的脚踝，像块老树根似的往地上拖。
吴天宇骂了句脏话，枪口转向顾工——
“砰！”
不是枪声。
是机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，夹杂着警笛的尖啸。
吴天宇的脸色瞬间惨白，他踹开顾工，对手下吼：“撤！”转身时撞翻了备用电源箱，应急灯“滋啦”一声灭了。
黑暗中，林默摸到地上的手机，屏幕裂口里漏出微弱的光。
他听见吴天宇的脚步声越来越远，警笛声越来越近。
顾工的手摸索着抓住他的手腕，老人的血沾在他手背上，温热的，像团火。
“林……林默。”顾工的声音气若游丝，“那些盘……藏在服务器第三层散热口……用磁铁吸着……”
林默的喉咙发紧。
他想起还彤证券倒闭那天，他蹲在公司楼下，看着散户举着“还我血汗钱”的牌子哭嚎。
而今天，那些哭声终于要变成判决书上的墨迹了。
警笛刺破雨幕的瞬间，林默摸到了散热口的金属纹路——那里果然卡着块指甲盖大的硬盘，用磁铁吸得牢牢的。
他把硬盘攥进手心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血管，像在发烫的，是二十年的冤屈，是千万散户的眼泪，是终于要见光的真相。
吴天宇的声音突然从门外飘进来，带着几分慌乱：“先去地下车库！车钥匙在——”
“不许动！警察！”
林默松了口气。
他低头看向手机，老张的消息还在跳：“红杉案主犯判了十五年，这次过台俊氨……够他们喝一壶的。”
顾工的手突然松了。
林默摸到老人额角的血己经冷了，可他攥着硬盘的手更紧了。
窗外的警灯染红了雨幕，把机房里的服务器照得透亮，那些曾经吞噬散户血汗的钢铁巨兽，此刻正吞吐着蓝光，像在为即将到来的清算，奏响最后的丧钟。
“林先生？”
警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林默抬头，看见两个穿警服的人举着枪冲进来，身后跟着举摄像机的记者——苏晚晴的镜头正对着他，眼睛里闪着光。
他笑了。
把硬盘递给警察的瞬间，他听见远处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，接着是刺耳的刹车声，和重物撞击的闷响。
但他没回头——该追的，自有法律去追；该算的账，从今天起，一笔笔，都要算清楚。
顾工的血在地上洇开，像朵红梅。
林默蹲下来，轻轻合上老人的眼睛。
他想起老人三天前说的话：“我老了，活不了几年。但能看着那些人坐牢……值了。”
此刻，手机在他掌心震动，是老张发来的新消息：“红杉案主犯判了十五年，这次过台俊氨……够他们喝一壶的。”
窗外的天快亮了，他看见第一缕晨光透过雨幕，照在服务器的金属外壳上，把“穿透式追踪法”的提示界面映得发亮。
那上面，“过台俊氨资金链”几个字正在跳动，像把利刃，终于要剖开这团盘根错节的黑暗。
而在他身后，吴天宇的手下正被警察按在地上，金属手铐的碰撞声清脆悦耳。
林默摸了摸口袋里的硬盘，转身走向门口的阳光。
（顾工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，搭在林默裤腿上的手微微收紧，而在走廊尽头的转角，一把泛着冷光的枪口，正缓缓抬起。
）当顾工搭在林默裤腿上的手指突然抽搐时，林默后颈的皮肤最先察觉到那丝异常。
老人掌心的温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低，可指节却像铁钩般嵌入他的裤料里——这不是濒死者的自然反应，更像是某种蓄势待发的征兆。
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。
他想起三天前在老茶馆里，顾工往茶盏里续水时，手腕内侧那道新鲜的淤青。
当时他问起，老人只说是搬服务器时撞的。
现在再看，那形状分明是被绳索勒过的。
“砰——”
服务器群突然发出刺耳的鸣叫，就像被踩住喉管的机械兽。
林默被这声响惊得踉跄后退半步，正好躲开了顾工微微抬起的枪口。
幽蓝的警报光在机房里疯狂闪烁，照亮了顾工扭曲的脸：他右手还握着那把枪，左手却死死抠住墙面上的电源总闸，指节泛着青白。
“林……林处。”顾工的声音带着破碎的颤音，喉结上下滚动，“你上传的操作日志触发了证监会自动备案程序，他们的系统在追踪——”
手机里突然传来老张的惊呼：“看监控屏！右下角那串MAC地址！和陈教授说的金海资本‘合规培训’电脑编号完全一致！当年陈教授就是在那批电脑里发现过台俊氨用慈善基金洗钱的漏洞——”
林默猛地转头。
服务器控制台的监控屏上，一行绿色代码正随着警报声跳动：00 - 1A - 2B - 3C - 4D - 5E。
这串字母数字像根烧红的铁钎，戳破了他记忆里的迷雾——三个月前，陈教授在退休茶话会上拍着他的肩膀说：“小同志，查慈善基金洗钱，盯紧带‘合规培训’标签的旧电脑，那些老机器最容易被忽略，却藏着最原始的转账痕迹。”
顾工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，陈总的声音夹杂着杂音传来：“老顾，留活口。但你闺女的助学贷款合同在我秘书桌上，今晚十一点前不处理，银行明天就会起诉——”
顾工的手指重重地砸在电源总闸上。
林默看见老人眼底的血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，那把枪的枪口终于对准了他的后脑勺，只剩半米距离。
警报声陡然升高，服务器群的蓝光开始疯狂闪烁，像极了还彤证券倒闭那晚，散户们举着的手机闪光灯——他们举着亏损的账户截图，在暴雨里喊着“还我血汗钱”。
“对不住了。”顾工的枪托抵着林默的后颈，滚烫的，像块烧红的铁。
他另一只手死死攥着对讲机，指缝里渗出血来，“我闺女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……那笔贷款是她的命。”
林默的太阳穴突突首跳。
他想起半小时前，顾工捂着被砸断的腕骨，用另一只手给他指服务器散热口时，掌心还沾着孙子的蜡笔画——一个歪歪扭扭的“福”字。
原来从那时起，老人就在做最后的挣扎：既想帮他揭开过台俊氨的真面目，又想保住女儿的未来。
“老顾！”林默突然提高声音，“你孙子上周在幼儿园画的‘希望小学’，是不是用了晨光慈善基金会的彩笔？”他感觉枪口微微顿了顿，趁机继续说道：“你在机房二十年，听见的那些服务器‘吃钱’的声音，不就是你孙子画里‘希望小学’的哭声？”
顾工的枪在颤抖。
在服务器警报声中，林默听见老人喉间溢出一声呜咽。
对讲机里又传来陈总的冷笑：“老顾，你以为证监会的备案程序能拦住我？等电源切断，那些日志就会被格式化——”
“咔嗒。”
电源总闸被拉下的瞬间，机房陷入了彻底的黑暗。
林默在如坠落般的失重感中，右手本能地摸向裤袋。
指尖触到一个硬币大小的凸起，是苏晚晴今早硬塞给他的微型信号发射器——她说这是“记者的备用方案”，当时他还笑她太谨慎。
黑暗中，顾工的枪掉在地上，发出清脆的回响。
林默听见老人跌坐在地的声音，夹杂着压抑的抽噎：“往……往左三步，有应急手电。”
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林默摸着裤袋里的信号发射器，能清晰地感觉到它在震动——苏晚晴的镜头应该己经捕捉到了电源切断前的监控画面，老张的云盘备份应该己经完成，而那串MAC地址，此刻正在证监会的备案系统里，像颗埋进土壤的种子，即将在黎明时分，长出刺破黑暗的嫩芽。
他弯下腰，指尖终于触到应急手电的开关。
光束亮起的刹那，他看见顾工蜷缩在墙角，手里攥着张照片——是个扎马尾的姑娘，抱着“研究生录取通知书”的合影，背景里，“晨光慈善基金会资助”的红底白字格外刺眼。
而在走廊尽头的转角，那把泛着冷光的枪口，仍在黑暗中缓缓抬起。
(http://www.220book.com/book/USF8/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。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：http://www.220book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