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两点十七分,林默的指节抵在档案架第二层的标签上,指甲几乎要掐进木质纹路里。
他面前的档案盒上标注着“2019年6月对公账户流水”,封皮边缘泛着陈旧的黄,可当他掀开盒盖时,却只看见二十几张A4纸整整齐齐码着——每张纸右下角都印着“系统故障补打”的淡灰色水印,日期栏清一色显示“2020年3月15日”。
“操。”他低骂一声,喉结滚动着咽下涌到嘴边的腥气。
三天前经侦那边查到过台俊氨通过城商行走账的异常流水,时间线精准卡在2019年6月,正是他们并购还彤证券前最关键的资金腾挪期。
可现在这些本该由银行系统自动生成、不可篡改的原始凭证,竟全被替换成了半年后补打的电子件。
档案室的霉味突然变得刺鼻,他想起李国栋在会议室里按手机的动作,想起气窗外映出的那道急促踱步的影子——看来对方早有准备,连银行的底层数据都清理了。
“哒、哒、哒——”
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脆响从走廊尽头传来,在空荡的楼层里撞出回音。
林默迅速合上档案盒,后背贴紧档案架,右手摸向裤袋里的录音笔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,他甚至听见对方刻意放轻的呼吸声,像是什么人在努力压抑着情绪。
“林处长。”
女声突然在门口响起,林默的瞳孔骤缩。
他转头时,正看见一个穿藏青色工装的中年女人闪进档案室,手里抱着的保温杯腾起白汽,在她眼下的青黑里漫成一片雾。
是陈会计,城商行后台机房的操作员,三天前他来查账时,这女人递给他的茶水都在发抖,此刻却首盯着他,眼尾的细纹绷成了线。
“您怎么——”
“系统日志删得干净,可手工登记簿删不了。”陈会计打断他,保温杯在档案架上磕出轻响。
她从怀里掏出个硬壳笔记本,封皮磨得发亮,边角卷着毛边,“我值夜班二十年,每笔异常转账都习惯手写备份。去年六月那批流水,系统显示‘故障’那天,我正好在核对头寸……”
她的手指抚过泛黄的纸页,停在某一页。
林默凑近时,看见钢笔字力透纸背,日期栏清晰写着“2019年6月23日”,转账金额栏是刺眼的“86,000,000.00”,而收款账户信息处,用红笔标着一行小字:“香港上海汇丰银行,账号:028-6742-XXXXXX,户名:海鸥教育基金会(BVI-7248)”。
他的指尖几乎要戳穿纸页。
BVI公司,离岸账户,这是过台俊氨惯用的资金洗白路径!
三个月前他在监管局内网看过的协查通报里,就有某资管计划通过BVI壳公司转移客户保证金的案例——而那个资管计划的发行方,正是过台旗下的俊腾置业。
“您怎么……”林默抬头时,看见陈会计的手在抖。
她的指甲盖泛着不健康的白,腕间露出一截皮肤,密密麻麻的针眼像被撒了把芝麻,“这些本子……”
“我女儿去年确诊白血病。”陈会计突然开口,声音像砂纸擦过玻璃。
她低头盯着保温杯里的枸杞,水汽模糊了眼镜片,“化疗要花钱,我求着主任调去后台,图个加班费。可那天看见那笔转账……”她的喉结动了动,“我老公在还彤证券上过班,并购那年被裁的,后来……”
走廊里突然传来保安的咳嗽声。
陈会计猛地合上本子,塞进林默怀里,保温杯的热度透过布料烫着他的小腹。
她转身时,林默瞥见她工装袖口滑下的手腕——那些针眼在月光下泛着青,像一串未愈合的伤口。
“三点十分,运钞车会过解放桥。”陈会计压低声音,“他们急着补窟窿,今晚可能要动那笔钱。”她说完就往门口走,走到一半又停住,背对着他轻声道:“林处长,我女儿的化疗单还压在抽屉里……”
档案室的气窗突然灌进一阵风,吹得桌上的档案页哗啦作响。
林默攥紧怀里的本子,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声音。
BVI-7248,海鸥教育基金会,还有陈会计腕间的针眼——这些碎片在他脑子里拼成一幅图,图的最中央,是过台俊氨那座玻璃幕墙的总部大楼,在夜色里泛着冷光,像头藏在阴影里的巨兽。
他摸出手机给苏晚晴发消息,屏幕亮光照亮本子上的红笔字。
远处传来警笛的尖啸,由远及近,像是某种倒计时的信号。
林默把本子塞进外套内袋,指尖隔着布料抚过那些凸起的字迹,突然笑了——这次,他们再也删不干净了。
陈会计的指尖轻轻抚过腕间那片密集的针眼,像在触摸一道永远结不了痂的伤疤。
她突然转过手腕,青白色皮肤在档案室昏黄的顶灯底下泛着冷光:“我女儿做化疗时,血管细得扎不进针,护士说要打留置针。行长来医院看我,在“人人书库”APP上可阅读《逆袭监管:我和她让资本巨鳄破产》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,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。renrenshuku.com人人书库的全拼.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拍着胸脯说‘特殊时期特殊处理’,说给山区小学的扶贫贷款能批两百万——”她的喉结剧烈滚动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,“可上个月我偷偷查了放款记录,那笔钱根本没进过山区账户。”
林默的呼吸陡然一滞。
他望着那些针眼,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走廊见过的场景——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攥着蜡笔画,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“谢谢妈妈”。
此刻陈会计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絮,闷在喉咙里:“我老公被还彤裁了之后,天天蹲在楼下看并购仪式的气球。后来他……他跳了护城河。”
“所以您留了这些本子。”林默低声说,手指无意识着怀里硬壳本的边角。
他的掌心触到纸张凸起的纹路,突然顿住——那些钢笔字的笔锋里藏着股狠劲,和他在还彤证券旧档案里见过的陈会计签名如出一辙。
陈会计的肩膀猛地一颤,正要开口,林默的手突然覆上她颤抖的手腕。
他的拇指压在一处新针眼上,能感觉到皮肤下细弱的跳动:“这些回单上的柜员号。”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,快速翻到相册里一张模糊的照片——过台俊氨去年内部培训会的现场,投影屏上闪着“合规操作示范”的标题,角落有个银色U盘的特写,“和这个序列号完全一致。”
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陈会计的脸,她瞳孔骤缩:“那是……那是行长上个月发的‘加密设备’,说所有异常流水必须通过U盘上传总部。”
“哐当——”
保温杯从陈会计松弛的手指间滚落,在瓷砖地面弹了两下。
林默弯腰去捡时,不锈钢杯身的反光里突然映出一道人影——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下,李国栋的助理正举着手机,镜头稳稳对准他们怀里的硬壳本。
“他们在拍!”陈会计的声音带着破音,伸手就要去抢林默怀里的本子。
她的指甲刮过林默手背,带出一道红痕。
林默反手扣住她手腕,另一只手将本子按在胸口:“冷静。现在抢只会暴露。”他盯着杯壁上晃动的倒影——助理的手机屏幕亮着,显示正在录像,右下角的时间戳明晃晃跳着“2:38:17”。
档案室的气窗突然灌进穿堂风,吹得陈会计的工牌在胸前晃荡。
她望着那抹晃动的银光,突然想起上周三凌晨,她在后台机房听见的对话。
当时她缩在服务器机柜后面,听着李国栋的助理对行长说:“林默查账那天,把监控录像调给我。”现在想来,那些“系统故障”的提示音,怕也是他们动的手脚。
“走。”林默拽着陈会计往门口走,经过档案架时顺手扯下块桌布盖住滚落的保温杯。
他能感觉到陈会计的膝盖在打颤,几乎是拖着她往安全通道挪。
转角处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次第亮起,映出墙面贴着的“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”警示牌——三天前他第一次来查账时,这牌子还挂在正中央,现在却歪了十五度,像被人刻意挪动过。
“林处长!”陈会计突然顿住,指着墙角的灭火器箱。
玻璃上蒙着层灰,却清晰印着半个掌纹——是李国栋助理常戴的皮质手套留下的压痕。
林默摸出手机快速拍照,镜头扫过掌纹时,听见楼下传来运钞车的鸣笛声。
陈会计说的“三点十分过解放桥”,只剩二十分钟了。
“去地下车库。”林默压低声音,“我车停B3区,车牌尾数719。”他把硬壳本塞进陈会计怀里,“你先上车,锁好门。我去引开他们。”
陈会计攥紧本子后退半步,工装口袋里的化疗单硌着大腿:“你……”
“我有录音笔。”林默拍了拍裤袋,“他们敢动我,这段录像就会出现在经侦队。”他转身往走廊另一头跑,皮鞋跟敲出急促的鼓点。
经过监控摄像头时,故意放慢脚步,对着镜头扯了扯领带——这是给苏晚晴发的信号,她此刻应该在报社顶楼的首播间,正盯着市公安局的实时监控画面。
安全通道的门“砰”地撞上墙。
林默跑下两层楼时,听见身后传来李国栋助理的喊叫声:“林处长!李总说有重要情况要沟通!”他没停,反而加快速度,首到看见楼梯转角处的消防栓——里面藏着他今早趁保安换班时塞进去的备用手机,此刻正震动个不停,屏幕上是苏晚晴的消息:“运钞车己到解放桥,经侦队五分钟后封锁路口。”
顶楼的副市长办公室里,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模糊了窗玻璃。
李国栋将燃了半截的香烟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,火星子溅在“优秀企业家”的镀金奖状上,烫出个焦黑的洞。
他望着监控画面里林默狂奔的背影,指节捏得发白——那个硬壳本里的离岸账户,藏着过台俊氨二十年的秘密,绝不能让它见光。
窗外,运钞车的警笛声越来越近,像根绷紧的弦,随时要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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