鎏金拍卖槌在林薇指尖转了半圈，缠枝莲纹擦过香槟杯沿，发出清越的脆响。
她抬眼时眼尾微挑，像在欣赏精心编排的芭蕾。
“第一件拍品，明代沈周《溪山秋色图》，起拍价三百万。”主持人话音未落，林薇的槌尖己轻触桌面。
“砰——”
这声脆响与监测仪的蜂鸣几乎同时炸开。
陈馆长扶着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暴起，枯瘦的脖颈绷成弓弦，监测仪屏幕上的绿色曲线陡然窜高，120、130、140——数字红得刺眼，像要把屏幕烧穿。
“陈老这是太激动了？”主桌传来轻笑，是李总用丝帕擦拭掌心的血珠，“毕竟是沈周真迹，换我也心跳加速。”
林默的后槽牙咬得发酸。
他看见陈馆长喉结剧烈滚动，浑浊的眼珠几乎要凸出眼眶，右手无意识地抠向西装内袋——那里应该装着他方才提到的解酒药瓶。
“需要医护人员吗？”主持人的声音带了颤音。
林薇端起香槟杯抿了一口，杯壁在她指尖投下阴影，“陈馆长有心脏旧疾，方才又喝了点红酒。”她抬腕看表，“张助理，去把药拿来。”
张助理？
林默的瞳孔微缩。
他记得方才推轮椅进来的医护人员里没有这个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——她是林薇的私人助理，今早还在后台帮林薇别珍珠胸针。
趁人头接耳的当口，林默捏着空酒杯走向服务台。
经过陈馆长轮椅时，他闻到浓重的酒精混着苦杏仁味——那是抗焦虑药物的味道，不是普通解酒药。
服务台的银托盘上摆着几个药瓶，最边上那个透明玻璃瓶贴着“陈XX 每日三次”的标签。
林默佯装整理袖扣，指尖轻轻一勾，药瓶在托盘上转了半圈。
瓶底刻着的“JZ-07”在水晶灯下闪了闪，像根细针扎进他视网膜。
过台俊氨的内部项目代码。
去年他查过的“金盏花计划”，用虚假资管产品套取资金时，合同末尾就盖着JZ-01的钢印。
“先生需要续杯吗？”服务员的声音惊得他指尖一颤。
林默抬头时笑得温和，“麻烦加冰。”他的拇指悄悄压在药瓶底部，“这药瓶挺别致，是定制的？”
“林小姐特意从瑞士订的。”服务员擦着银盘，“说陈馆长用惯了这种防儿童开启的设计。”
防儿童？
林默盯着药瓶上那道需要按压旋转的锁扣——陈馆长方才抠内袋的动作突然有了画面：他想自己取药，却根本打不开这道锁。
第二声槌响震得水晶灯摇晃。
拍卖师举着小锤喊：“恭喜23号贵宾以五百八十万拍下《溪山秋色图》！”
林默转头的瞬间，正看见张助理用银盘托着药瓶，另一只手捏着颗白色药片。
陈馆长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抢过药片，干咽下去时喉结滚动得几乎要窒息。
监测仪的警报声戛然而止。
绿色曲线像被按了暂停键，缓缓滑回75——陈馆长平时的静息心率。
林薇的指尖在桌面轻叩，与拍卖槌的节奏完全重合。
她的目光扫过林默时顿了顿，随即弯起嘴角，像是在说“你看，不过是老人的常见病”。
林默攥着酒杯的手青筋凸起。
他想起方才监控探头转向采购单的瞬间——那绝不是巧合。
过台俊氨要的，是让陈馆长在拍卖槌落下的每一秒，都成为他们操纵的提线木偶。
“下一件拍品，清代霁蓝釉花瓶——”
主持人的声音被林默自动过滤。
他的视线落在墙角的监控摄像头，红色指示灯规律地闪烁。
陈馆长每次心率飙升的时间点，应该都被这双“眼睛”记下来了。
“林先生？您的酒。”服务员将加冰的威士忌递来。
林默接过时，冰块碰撞的脆响里，他听见自己清晰的心跳——这一次，他要让所有被资本篡改的心电图，都成为过台俊氨的死亡证明。
林默的指节抵着服务台边缘，指腹还残留着药瓶上“JZ - 07”刻痕的刺痛。
他摸出手机时，屏幕的光亮映得眼尾发红——半小时前让技术组调取基金会监控的消息正在提示框里跳动。
“林科长，您要的近三小时监控。”手机屏幕刚亮起，技术组小陈的语音就传了进来，“重点标记了拍卖槌敲击时段，您看……”
监控画面里，林薇的手机屏幕在后台亮着幽蓝色的光。
第一次槌响时，她拇指在屏幕上快速划动；第二次槌落的瞬间，手机蓝牙图标突然闪烁，同一秒陈馆长的监测仪跳出“信号接收中”的提示框。
绿色心率曲线像被线牵着的木偶，随着蓝牙连接的建立首线飙升，又在断开时精准回落。
林默的后槽牙咬得咯咯响。
他想起今早蹲守时拍到的林薇在后台调试手机的画面——原来所谓“旧疾发作”，不过是手机蓝牙控制的药物定时释放。
陈馆长西装内袋里那瓶防儿童开启的药，根本不是解酒药，是被调包的β受体阻滞剂，吃下去能强行压下心率，却会在药效间隙让心脏代偿性狂跳。
“下一件拍品成交！”拍卖师的欢呼像根刺扎进耳膜。
林默猛地转身，香槟杯在掌心捏得发痛。
他望着主桌上端坐着的林薇——她正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轻敲桌面，节奏与拍卖槌分毫不差，像在弹奏一具活体乐器。
“陈馆长。”林默的声音突然炸响，惊得水晶灯都晃了晃。
所有人的目光唰地转过来，连拍卖槌都悬在半空。
他一步步走向轮椅，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音像催命鼓点，“您方才说要捐赠的‘明代瓷器’，底座刻的是2023年XX快递的电子单号吧？”
空气瞬间凝固。
陈馆长浑浊的眼珠剧烈震颤，枯瘦的手死死抠住轮椅扶手，指节白得近乎透明。
林薇的瞳孔骤然收缩，香槟杯在她指尖裂开细缝，琥珀色酒液顺着指缝往下淌，在桌布上洇出暗红的血渍。
“啪——”
全场灯光骤暗。
有人尖叫着撞翻椅子，水晶灯的碎玻璃簌簌往下掉。
林默在黑暗中眯起眼，余光瞥见角落的阴影里闪过一道银光——是林薇的保镖，正猫着腰往陈馆长轮椅方向挪动，右手握着一支闪着冷光的注射器。
“保护证人！”林默吼出声的同时扑过去。
他的肩撞开两个慌乱的宾客，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黑暗中传来皮肉相撞的闷响，保镖的膝盖重重磕在桌角，但那支注射器仍固执地往陈馆长手臂扎去。
“老陈！咬舌！”林默摸到轮椅扶手时，指尖触到陈馆长手臂上暴起的青筋。
老人浑浊的眼珠突然迸出锐光，布满老年斑的手猛地攥住保镖手腕。
监测仪的警报声陡然拔高，像被掐住脖子的夜枭，“滴——”的长鸣几乎要刺穿耳膜。
“把灯打开！”林薇的尖叫混着玻璃碎裂声炸响。
应急灯亮起的瞬间，林默看见保镖的注射器掉在地上，金属针头在陈馆长手臂上划开一道血口。
老人的胸口剧烈起伏，监测仪的数字又开始疯涨：150、160、170……红色警报灯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诡异的光。
“叫救护车！”主持人的声音带着哭腔。
林默蹲下身，用西装袖口按住陈馆长手臂的伤口。
血珠透过布料渗出来，温热的触感让他想起三年前在还彤证券看见的，被过台俊氨恶意做空后跳楼的老同事——那时他也是这样，看着鲜血在地面绽开，却无能为力。
“林科长。”技术组小陈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，带着电流杂音，“刚比对了药瓶成分，是过台俊氨实验室特供的……”
“送医院！”林默打断他，将陈馆长的手按在自己掌心。
老人的手指像枯枝般硌人，却在他手心里轻轻动了动，指腹蹭过他腕间那道旧疤——那是当年被同事推下楼梯时磕的。
林默突然想起陈馆长今早说的话：“我这把老骨头，总得给后人留片干净的天。”
急救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。
林默跟着医护人员把陈馆长抬上担架时，监测仪的警报声终于弱了下去。
他摸出手机想给苏晚晴发消息，屏幕却先亮起来——急诊室的红灯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影子，手机在掌心震动，未读消息的提示灯明灭闪烁。
（急诊室红灯亮起时，林默手机震动：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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